魔域边缘的洞穴中，浊气如潮水般涌动。灵曦蜷缩在岩壁最阴冷的角落，双臂死死环抱着双膝，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洞顶凝结的露珠滴落在她发间，顺着凌乱的发丝滑落，与泪水混作一处。魔印在额间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带来锥心的刺痛。那曾经象征荣耀的印记，此刻却像一柄烧红的烙铁，将"可替代品"四个字深深烙进神魂。

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混着血沫。多么讽刺啊——这副由他亲手塑造的身躯，每一寸骨骼都刻着他的印记，每一滴血液都流淌着对他的忠诚，却连"特别"二字都配不上。

洞穴深处的阴影如活物般蠕动，渐渐爬上她的裙角。就像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他教她结印时覆在她手背的掌心，她知晓爱为何物时落在他衣袖上的泪痕，还有...那个被姒婴共享的温柔眼神。

双臂不自觉地收紧，这个环抱自己的姿势，像极了曾经扑进他怀里时的模样。只是再不会有那双带着凉意的手轻拍她的后背，不会有那声淡淡的"别闹"。

"原来...这就是爱而不得的滋味。"嘶哑的呢喃消散在浊气中。她终于明白，最残忍的不是魔神无情，而是他给予的希望，从来都吝啬得...恰到好处。

魔宫沉寂如死，初魔的目光凝在宫门处。时间在等待中凝固，却始终不见那个提着裙摆奔来的身影，听不见那声雀跃的"爹爹"。

金色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陌生的凝滞感，连时间都在这等待中变得粘稠。

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

指尖下意识寻找那缕柔软发丝；

耳畔自动捕捉那声清脆呼唤；

身侧总该有个温暖的所在。

灵曦是器灵，却早已超越了器物的定义。

魔域永夜吞噬着一切光明。初魔独自立于黑暗，仿佛重回被囚禁的岁月。某种近乎恐惧的情绪在心头蔓延——这是他漫长生命中的第一次。

万年布局在神识中展开，每一步都精确无误。唯独那个总拽着他衣袖的身影，成了唯一的变数。若大局终了时...

她可还会记得？

可还愿归来？

指尖叩击的节奏乱了。目光穿透夜色，却穿不透那个从未细想的问题：

若她拒绝，他是否还能如从前般，不由分说地带她离开？

"她自然要与吾同归。"

这句话在空荡的魔宫回响，更像是对自己的确认。他们将超脱此界，意识相融，共赴规则尽头。

初魔忽然意识到，自己竟需要"说服"——这本不该是魔神会做的事。

他抬手，黑金衣袖上的暗纹流动如活物，却触不到熟悉的温度。虚空之上没有星辰，正如此刻心头缺失的那束光。

这不该是困扰。魔神从不需要犹豫，更不该为谁的选择动摇。可当想象她抗拒的眼神，那些冰冷的算计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玄色衣袍无风自动，金纹忽明忽暗地闪烁。他忽然转身，仿佛要亲自去寻那个缺席的身影，又在迈步前停住——这举动陌生得连自己都怔然。

魔宫沉寂如墓，唯有衣袍上的金纹如未烬的余火，在永夜中明灭不定。就像那份不该存在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