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宗大殿内,青铜蛟灯吐出的幽蓝火苗摇曳不定,将诸位掌门的身影拉长,扭曲得如同鬼魅。岑掌门猛然捏碎手中的玉简,碎片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声音低沉而压抑:“赤霄宗千年基业,竟毁于一旦!云长阁殉道,我宗覆灭,难道还不足以让诸位警醒?那魔女破我护山大阵,不过数息之间!”
兄贵阁掌门袖袍一挥,玉简上浮现出魔女摧毁山门的幻影,沉声道:“魔域少主隐匿数百年,此番现身便灭赤霄宗,只怕魔域已按捺不住了。”
岑掌门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沙哑:“今日是我赤霄宗,明日便是诸位。那魔女手段狠辣,实力深不可测,若不联手,仙门危矣!”
蓬莱岛掌门轻叹一声,眉间忧色更浓:“岑掌门所言极是。还有一事,上月我派轮值上清神域入口时,长老遭荒渊二魔偷袭,重伤垂危。他们似乎在暗中探寻神域入口,所幸天门有结界守护,才未让他们得逞。”
瞿玄子眉头紧锁:“二魔窥探神域,魔女大闹仙门,三魔同时现身,绝非巧合。云长阁殉道时传讯玉牌未发,恐怕也与此有关。”
兆悠真人抚掌一笑,眼中精光闪烁:“既然他们自寻死路,何不将计就计?将大比移至上清神域,借诛魔法阵之力,一举灭之。”
瞿玄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若以各派神器为引,或可激活诸神遗留的法阵。此阵威力堪比星罚,任那魔女与荒渊二魔有通天之能,也难逃一死!”
姒婴与惊灭凌空屹立于北海云层之上,猩红的衣袍在狂风中肆意翻飞,猎猎作响。他们脚下,是紫宿洲所在的孤岛,岛上的仙门弟子正兴奋地讨论着即将举行的仙门大比,浑然不知危险已悄然临近。惊灭隐匿于云层之中,向下窥视着这一切,冷笑道:“真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没想到这群牛鼻子,竟自己将仙门大比设在了上清神域。我们只需灭了这宗门,再乔装混入即可。”
“动手时麻利点,”姒婴叮嘱道,“这个小仙门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传讯之术却是一绝,千万别让他们走漏了风声。”话音刚落,一团魔气便从她掌心涌出,化为结界,将那些仙门弟子牢牢困住。
惊灭指尖轻凝,一缕黑雾悄然浮现,正欲将最后几名弟子斩于手下,却不料其中一人猛然捏碎了玉符。刹那间,一道金光如破晓之曦,冲破结界,直冲云霄。
“不好!”姒婴瞳孔一缩,手中幽冥伞倏然展开,然而终究迟了一步。那金光在云端炸裂,化作千万道细密光纹,如流星般向四面八方迸射——紫宿洲最擅传音传讯,瞬息间,整个北海的天际都被密密麻麻的光线割裂,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金网。
“该死!”惊灭挥袖斩断几道流光,却见更多光纹从岛屿深处迸发。整座岛仿佛化作一颗燃烧的星辰,每一寸土地都在向外传递警讯。姒婴脸色铁青,指尖几乎掐入掌心:“这般数量……根本拦不住!”
话音未落,天地间忽然飘落一片雪花。
那雪花起初不过掌心大小,却在触碰到第一道光纹时骤然膨胀。晶莹剔透的冰晶如镜面般映出万千流光,下一秒轰然炸裂,化作亿万冰棱席卷苍穹。所有逃窜的光纹被冰棱精准贯穿,冻结成一根根冰雕般的细线,簌簌坠入海中。海浪尚未吞没它们,便已被寒气凝成朵朵冰花。
姒婴猛然抬头望去。
北海的天幕不知何时已化作一片冰蓝,灵曦的身影自云端缓缓显现。她足尖轻点虚空,所触之处,层层冰莲绽放开来。每踏一步,北海便多出一寸冰原。当她最终落在紫宿洲的最高峰时,霜白色的寒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咔嚓——”
山巅的古松率先被冰壳覆盖,紧接着是飞檐翘角的仙宫、奔逃的弟子、振翅的仙鹤……寒潮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冰封,连惊恐的表情都凝固在冰层之下。海浪保持着翻涌的姿态被冻结成冰川,目之所及的北海,化作一面巨大的冰镜,倒映着灵曦那淡漠的眉眼。
姒婴的幽冥伞悬停半空,目光死死盯着灵曦指尖缠绕的魔气。那魔气浓稠如墨,透出令人心悸的邪异——那是洗髓印的痕迹,比以往更加纯净、强横。即便灵曦已不再依赖魔器,她由魔神亲手淬炼的躯体,依旧蕴藏着冰封万物的恐怖力量。
“这……难道便是尊上当年所铸的器灵?”惊灭低声喃喃,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靴底在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灵曦右手轻抬,袖中两道黑烟如箭般射出,在惊灭面前凝成风豕与夜魅的身影。二人落地,恭敬行礼:“大人。”
惊灭抬眼扫过二人,却见他们神色如常,毫无波澜。自灵曦摧毁赤霄宗后,她带着风豕、夜魅接连诛灭数位不服管束的上古大妖,又摧毁仙门在荒渊布下的重重警戒。举手投足间,万物焚尽,天地震颤。风豕与夜魅早已被她的力量震慑得麻木,即便她此刻要捅破天穹,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仙门大比竟设在上清神域,”灵曦手指缠绕着缕缕青丝,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浅笑,眸中却是一片冰寒,“如此煞费苦心引我入局,戏台既已搭好,我若不去,岂非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好意’?”
她的声音轻柔如春风,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姒婴与惊灭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烁着深深的忌惮与敬畏。眼前的灵曦,容颜依旧如初春暖阳般柔美,但眸中的温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淡漠与无情。
“既然他们如此‘盛情相邀’,我自当赴约。”灵曦的目光淡淡扫过姒婴,语气似问非问,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姒婴,你觉得呢?”
姒婴心头一紧,连忙低头行礼,声音微颤:“少主所言极是,属下但凭吩咐。”惊灭亦紧随其后,躬身应道:“但凭少主吩咐。”
灵曦对他们的疏离似乎有一瞬的触动,但随即又恢复如初。她衣袂飘飘,身影如幻影般消散于空中。风豕与夜魅紧随其后,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冰封北海,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