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可是怀疑我的法力?”
丁惟承渐渐将手里的毕方剑收入剑鞘,但仍是不甘心,也更不想就此放弃。
“妖王实力不容我等置喙,不过城主府您是第一次来,而我已待了三月,这里恶灵丛生,让人防不胜防——”
白泽淡淡道:“哦?是吗,那仙师还真是费心了。不过,我现下困乏,仙师还要在此与我继续攀谈吗?”
白泽眼神不耐,显然是在下逐客令,而丁惟承却死死盯着床榻上鼓起的锦被,眼中闪过不忿的眸光。
刚要开口反驳,肩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惟承,有何要事明日再说,不要扰了妖王的清梦。”
丁惟承回头看去,却发现峰主谢安阳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
而谢安阳状似无意的眸光环伺了一圈,最后却将视线落在白泽餍足的脸上。
谢安阳扯起一抹假笑,“妖王见谅,惟承年轻气盛,极好打抱不平,现下您请继续休息,明日还需劳烦一起查探人皮灯笼一案。”
说罢,谢安阳眼神示意丁惟承跟上自己,却见那呆子一动不动,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于是,他用力扯起丁惟承的手腕,将其半拖半拽的拉出房门。
甫一出门,只见一波极其强大的灵力涌动,地上的门板倏然像活了一般,“哐当”一声回到原有的位置,仿若这一场闹剧不曾发生。
于是,被被憋红脸的卫璃,没有等到他的援兵,反而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逐渐心死如灰。
“哗”的一声,白泽将锦被掀开,看到被下湿汗津津,眼尾泛红的卫璃,他不禁心情略显微妙。
眼前又闪过一炷香前,自己不受控制的行为。不过他向来不知后悔为何物,妖族从来不拘小节,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龙是虫,又有何干系。
他将卫璃脸颊旁滑落的青丝勾到耳后,又轻轻捻起那小巧耳垂上的琥珀石耳钉,同一时间,自己左手尾指轻颤,竟传来与卫璃耳垂上相似的体温。
白泽道:“还有几个时辰天才亮,你便在此先睡吧。”
说罢,他将锦被重新盖在卫璃身上,自己却盘坐在床头,闭眼开始入定。
卫璃心中喧嚣,却苦于口不能言,他简直想揪住白泽的耳朵大吼:“你倒是先解了我身上的定身、禁言术呀混蛋!!!”
尽管忿忿如此,卫璃还是筋疲力竭的沉沉睡去。
可能是白日里太过劳累,所以,晚上竟次次都是沾了枕头便睡。
这一次睡梦中,卫璃则感到周身阴冷森然,脸颊麻痒难耐,好似有什么阴冷黏腻的异物正黏在身上。
再一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卫璃翻了个身,却突然发现身上定身、禁言术已被解开。他抬眼看去,却发现白泽竟然还在床头入定。
甫一看到白泽,卫璃脑中不禁浮现出前一晚两人纠缠的情形,霎时间,他面红耳赤,心中却愤懑难平。
看着如同石塑般入定的白泽,卫璃起也不是,装睡也不是,竟睁着眼睛盯着床帐发起了呆。
少顷,卫璃轻叹一声,终于缓缓起身,轻手轻脚越过白泽,从其身侧下床而去。
站在床下,卫璃回头,只见白泽紧闭着双眸,刀刻般的轮廓在晨曦微光里竟变得温和良善,宛如一幅观音坐莲图,竟显得如此岁月静好。
卫璃心中恨恨,光着脚蹑手蹑脚的绕过屏风走到榻边,拾起地上的鞋子,才终于轻轻推开房门。
“卫璃师弟,你没事吧?”
甫一推开门,卫璃便看到门外蹲着的丁惟承。
只见那八尺高的青年抱着毕方剑缩在门前,像一只大狗般正蹲在卫璃脚下,而丁惟承在看到卫璃的一瞬间,圆圆的眼眸射出摄人的精光。
丁惟承甫一下站了起来,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中间只隔着一道窄窄的门槛,近的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
晨光熹微里,丁惟承惊喜的将手搭在那单薄的肩膀之上,刚要开口,卫璃立刻伸手将丁惟承的嘴捂上,却在一瞬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手的主人如同被烫到般,急匆匆的将手又拿了下来。
而丁惟承在卫璃捂住他嘴的一瞬间,本就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瞪得像个铜铃,而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开,即将冲破禁锢,头顶上霎时间如烟花绽放。
丁惟承看着卫璃那张俊美的脸,眉心红痣灼灼,却像是灼到了他的心里。丁惟承想,明明这张脸和阴城主长得那般像,为何他和阴城主相处了三个月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而那只掩着他口的温热手掌,却如同春风,忽而来拂来、忽而散去。
卫璃手刚要离开,丁惟承眸光瞬间一暗,速度极快的抓住那只莹白纤细的手腕。
卫璃眼神露出疑惑,而丁惟承心中却震颤燥乱的很。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般唐突,亦不知自己竟会因此一夜未眠,更加不知自己一早守在这门前到底是想干什么。
“丁师兄,你是在等我?”卫璃压着声线问道,眼中尽是不解。
只见丁惟承点了点头,直勾勾的盯着卫璃一张一合的唇,竟是走了神。
卫璃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丁惟承一律未听进耳朵里,直到卫璃反抓住他的手将他拉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方才“醒了”过来。
“多谢你,丁师兄,竟让你如此费心等我,你是衡阳宗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卫璃颇为不好意思的放开丁惟承的手,却发现丁惟承眼神涣散,须臾,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将手伸到脑后挠起了头。
“卫璃师弟,你这么好,一定会有很多人像我一般对你好的。”
卫璃扯着嘴角像是附和丁惟承一般,却见对方看着他突然露出担忧的神色,欲言又止的问道。
“昨晚,你没事吧?”
卫璃眼前骤然闪过那些交缠的画面 ,于是,他眼神开始闪烁,极没有底气的回道:“当然没事——能有什么事呢?”
“你不是答应我要于我同住吗,怎会——从妖王的房间里出来?”
卫璃不禁赫然,脸上突然绯红一片。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同丁惟承说他只是贪生怕死,亦不信他的实力能护住他。
“白泽说他不习惯一个人睡,所以邀我与他同住,他本相是小狸猫,喜欢我给他顺毛……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耳根子软的很……”
卫璃越说声音越低,逐渐被自己信口胡诌的话所说服,他竟然不知,自己竟然这么会说谎,果然人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太浅薄。
“不说这个了,今天你是要出去吗,我看你携着佩剑。”
这回轮到丁惟承脸红,他眼神斜着看向一边花坛里开的正艳的杜鹃,却突然联想到卫璃眉若远山、目似点漆的艳丽殊色,不由更加局促。
“嗯——其实今天我是打算外出一趟,去第一个被剥皮的新娘家再寻一下线索,那你是否要和我同去?”
卫璃不想面对白泽,自是十分乐意的。
“当然要去,我也想助你们一臂之力,虽然我什么法术都不会。”
丁惟承不由发自内心的翘起嘴角,“那便好,办完事 ,我带你去菜市巷口吃糖水,那里的芋头糖水是真的很好吃。”
卫璃听后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焚骨城毗邻南疆,是一个气候十分干燥的地方,但这里夏季的瓜果却格外的甜,但春天风沙也是极其的大。
卫璃和丁惟承站在富商家的门口,五月的风沙吹的卫璃差点睁不开眼睛,而丁惟承见状,扬起袍袖遮在卫璃面前。
两人在门外敲门后等了半晌,才终于有人来开门。
门缝里探出一张少年的脸,只见那少年甫一看到丁惟承,便极其不耐烦起来。
“丁仙师,你怎么又来了,这三月间,你都快把我们梁府的门槛踏破了,我们小姐的魂魄也被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搅得不得安息,求求你们还是快快离开吧,否则老爷又要罚我了。”
说罢,那少年便要将门关上,幸得丁惟承眼疾手快,将毕方剑横在门间。
“小兄弟,我们这次只想再看一眼小姐的闺房,定不会过多打扰,麻烦你去禀告一下你家老爷,就说衡阳宗丁惟承求见,他必定是同意的。”
那少年很是不悦的重重“哼”了一声,接着重重的将门关上,极不情愿的前去禀报。
碰了一鼻子灰的丁惟承极其坦然,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反而朝卫璃眨了眨眼睛。
丁惟承总给卫璃一种奇特的感觉,时而憨厚,时而狡黠,好像憨厚的表象只是他想给别人看的假象。
“如果他不让我们进该怎么办?”卫璃不禁担心道。
白泽看着卫璃拧起的眉,宽慰道,“山人自有妙计,卫璃师弟不用担心。”
又等了片刻后,那少年终于不紧不慢的开了门,不过却是将身体挡在门前,“我家老爷这段时间因伤心过度病倒了,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各位仙师,因此还请仙师见谅,择日再来吧。”
说罢,铜门“啪”的一声又关上了。
卫璃看向丁惟承,而对方却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丁惟承突然拉住卫璃的手腕,“看来,我们还是先去吃糖水吧,你听我说,菜市巷口那家糖水真的很好吃,我想你也会喜欢的。”
“那找线索一事——”
白泽抚上卫璃皱起的眉心,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白天行不通,那还有晚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