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都在这里了,孟公子也到了。”
柳慧带出身后来人,此人玉簪束发,看上去十分俊朗。
书桌上摊开三小堆药渣,今日柳慧倒的是最左边药渣熬出来的药。为保证皇宫贵人的安全,药膳局熬药时都会同时熬制两到三份,由侍女来取药时临时决定要哪一壶。
亓萱用手捻了一小撮药凑近闻了闻,确实和平常无异。
孟澜看亓萱分辨不出,也是有些意外:“怎么几月不见,你的医论竟是倒退了?”她也伸手捻起药渣,接着拿过柳慧准备好的手帕,又以同样的动作查看后两堆药渣,皱了皱眉。
“没有问题,药里蒙芹含量皆正常。”随后她又拿起药壶检查起来,末了同样摇摇头:“药壶也是药膳局常用的老药壶,”孟澜看向亓萱:“你之前吃过什么?”
亓萱想了想今日的吃食,除了寻常的几样菜式外没什么特别,何况她今日因为亓宴的事情没什么胃口,都没怎么动筷。
孟澜看亓萱那样,心底大约明了:“若是蒙芹服用过量,除了身体流汗发热外,还会伴随手指脚趾泛麻、反应迟缓等症状,后者你皆没有,那倒是奇了怪了。”
“会不会是有什么消减了药效?”亓萱问。
孟澜沉思片刻:“有是有,但你也接触不到不是?”
“嗯?”
“以毒攻毒,只要与蒙芹药性相恶者多少都能减缓蒙芹药效。”
柳慧脑中闪过一味药连忙问:“那马钱一味呢?”
“相恶,不过……”孟澜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会想着问马钱翁?”
她看看柳慧,又看看亓萱,随后猛然想到什么直拉过亓萱的手腕,食指中指合拢给她把脉:“什么时候的事?!”她声音有些焦急,声线略微细了些,“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你不要命了!”
亓萱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终于在孟澜仔细确认后这才开口:“那杯茶添了马钱翁,我刚喝一口就吐了出来,所幸摄入不多,太医也来看过了,不要紧的。”
孟澜有些生气,她气亓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毒药入口都不请她过来看看。
“好啦,真的没事,你不都看过了嘛。”亓萱浅浅一笑,但心始终紧着。
孟澜晾了她一眼,转头问柳慧道:“她今日可曾吃过什么补品?”
自亓萱误服毒茶后,柳慧那是上了百个心眼儿,衣穿用食样样叮的死死的一个都不放过,现在孟澜一问,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串药名,这些都是太医这两天给亓萱开的用于补身子的药,末了才问孟澜:“可有问题?”
“更奇怪了,这些药都是好的,不应该呀……”
孟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柳慧见状忙道:“孟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是哪些吃食不妥吗?”
孟澜咬了咬后槽牙:“马钱与蒙芹药性相恶,两者同时服用无论谁前谁后皆会互相牵制,使独一药性大大减弱,但若期间还服用了其他类似白荀、麻夷等补药,则根据补药寒热会抑制其中一种药效,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这二味药的毒性又被激发且比此前更甚,故会对食用者身体造成损伤。”
“白荀?”柳慧想到了昨日给亓萱盛的那碗鸡汤:“昨日小姐喝的鸡汤里就加了白荀熬煮。”柳慧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孟澜表情缓和了些,点头道:“这就是了,白荀抑制了马钱翁,又激出了蒙芹,所以你才会有这般感觉。”
亓萱听了此话稍稍放心,但还是有一事不解:“但是我这三味药服用间隔不小,这也会有影响吗?”
“五日之内都有影响。”
算了算时日,差不多正好五日。
亓萱叹了一口气,只觉最近真是不太平。
窗外月牙高悬,孟澜看亓萱身体无碍又嘱咐了几句便要离开,亓萱难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你还要这身打扮多久?八皇子可不像七皇子那样愚蠢莽撞。”
“……”孟澜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最后轻蔑一笑:“疯起来谁都一样。”便转身离去。
目送孟澜离开,柳慧才凑近小声告知亓萱:“小姐,方才孟公子与奴婢来的路上有人盯梢。”
亓萱毫不意外,都离皇城这么近了若是聿安再没发觉,他这皇城司统领之位还坐不坐了。
“且由他们去,这事不要掺和。”
“可是……”
亓萱自然知道柳慧的顾虑,但以孟澜的性子这事谁说都可以唯独不能亓萱说。
“孟澜此次回来,虽是女扮男装似是为我而来,只怕还是为着聿安。他俩当年的糊涂账若是再不算清,恐怕就由不得他们自己算了。”
“是,奴婢明白。”
而另一头亲王府今夜亦不太平。
“殿下、殿下!”岩雉拿一信函跑进里屋:“殿下,孙小将军出事了!”
聿景珩结果信函,孙烨字迹凌乱潦草,看得出书写时即为焦虑。
“隼武。”聿景珩把信拿给他示意他看,隼武接过后越往下读表情越凝重:
“岂有此理!到底谁那么大胆子敢在边关要事上散播谣言!?”
信上所说不多,但是每一句都让人揪心。
“孙老将军巡防北境偶遇暴风雪,出来迷失方向故回营晚了些,说是失踪一月勉强合理,但是孙小将军救父心切找了些兄弟去寻,怎么就被说成罔顾圣命要去和那蛮戎开战了?!”
岩雉也是又气又急,倒是聿景珩如往常一般别无二致,吩咐隼武将来信烧毁。
“殿下!这要是呈到皇上面前那孙家——”
“父皇暂时看不到。”聿景珩来到床边抬头望月。
孙烨既然知道自己的谣言传到了都城,还能在这个时间点递封信给他,这时间跨度之久枢密院那边不可能没有反应,父皇那边也很平静,种种迹象只能说明,这边关秘信应该是在哪个环节被扣下了才对。
“太后的禁足令还没解,荀奕也还没回来,现在孙烨也出了事,”聿景珩狠戾一笑,“聿裘侯真是心急啊。”
“殿下……”
“不急,荀奕回来只是时间问题,加上父皇有意册封母后为皇后,”聿裘侯转身背对月光,他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就给他点时间玩玩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