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你想说什么？”
见楚瑾瑜还是不想说话，楚瑗只好站出来充当两人之间的桥梁。
“我知道你们是池羽王室。”
楚瑗低下了头。
“我现在要问你们一个问题，假如这次成功挫败了阴谋，你们还会留在佣兵队伍里吗？”
楚瑾瑜没有回答，事实上在他眼里灰栎早就已经把自己踢出了佣兵队，自己又蛮横又没用，还是一个罪人，灰栎怎么说也不可能留下自己了，自己也不愿意再继续待在佣兵队里，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楚瑾瑜突然发觉自己竟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国家，守营士兵说的那些阴暗，并不应该再度出现。
当看到楚瑗在看自己的时候，楚瑾瑜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没办法继续留在佣兵队里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不能任由这个国家的阴暗面继续扩大了。”
“好，也很好，祝你成功。楚瑗，你呢？”
没意料到苏无罔会询问自己的想法，楚瑗一时语塞，楚瑾瑜则是向自己的妹妹投去了目光，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一定会支持自己的，不过这次他想错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楚瑗给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答案:“我会留在佣兵队里。”
这下子轮到楚瑾瑜说不出话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自小到大自己的妹妹就是在自己后面追随着自己的，哪怕到了分席的年龄关系也没有一点变淡，这时她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苏先生，你不是说我要思考自己想要做什么，自己应该做什么吗？这就是我想要做的。”
“好，那你可以离开了。”
没给楚瑾瑜反应的时间，苏无罔立刻支走了楚瑗。楚瑗也没有再看自己哥哥一眼，她知道自己和哥哥未来还有更多的时间交谈，不必急于眼前的一时。
“现在就剩下你了。”
楚瑾瑜表现的有些木讷，这短短的一天里自己已经经历的太多太多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是该愤怒还是悲伤？不过他还是想起了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豪言壮语，强打起精神来，准备听苏无罔说话。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关乎到我的过去，我不想被未来还要在一起旅行的人听见，所以之后说给你一个人听。”
楚瑾瑜点了点头。
“很好，那就从先前守营士兵说的云州大火说起吧，我和季日升是那场大火唯二的幸存者，这场大火相关的势力是血月教会，你应该听说过吧？”
楚瑾瑜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血月教会是服侍于欲神的组织了，自从欲神离开了之后，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找回欲神，或是拥立一个新的欲神。”
楚瑾瑜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成为欲神的仪式吗？”
楚瑾瑜不知道，不过他已经猜到了，他开始感到恐惧，这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但是你似乎已经猜到了。你明白了云州大火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那场大火仅有两人生还，为什么你哥哥下令不许人去救火。因为那本就是一场献祭，血月教会献祭了一个城的人命。可是欲神并没有出现，血月教会还是没有得到欲神，那么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似乎已经无比明显了。”
“他们打算，献祭这个国家？”
这句话被楚瑾瑜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苏无罔则对这个答案给予肯定。事实上从二皇子与云州大火有关开始，苏无罔才想起来自己的那个梦，那个关系到欲神的梦，才明白献祭这个行为于欲神的联系:欲神本就来自于献祭与屠杀。若是血月教会打算再拥立欲神的话，也一定会选择这个方法。
“这绝对不是巧合，欲神成神的经历也是一场屠杀，血月教会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方法。”
这句话从苏无罔的嘴里说了出来，不知怎的，竟让楚瑾瑜觉得十分可信，所谓欲望之神成神仪式的这种秘辛，苏无罔知道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么我要怎么阻止这一切？你一定有办法吧？”
苏无罔看着楚瑾瑜，这估计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了，当他把接下来这句话对楚瑾瑜说出来之后，苏无罔绝对不会允许他把这一切告诉第二个人。
“并非难事，只要叫来一个神就行了。”
这句话说的无比轻易，就像是苏无罔已经稳操胜券一样，可是话的内容却是难以想象的。
神明，有些行走于大地，有些居住于高天，祂们或慈爱或严格，或自由或古板，千奇百怪，多种多样，唯独不变的就是祂们的强大，那绝非凡人可以靠近的伟力，在之前的迷宫里楚瑾瑜就已经真切地感受过了，要说一位神明可以解决这个国家目前面临的一切问题，楚瑾瑜绝不怀疑，可是又有哪位神会听见自己的祈祷，来拯救这个国家呢？
“神？”
“对。”
“神吗？”
“正是如此。”
“哪位神？”
“还不知道，我也在思考。”
无论苏无罔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意思，落到楚瑾瑜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道霹雳一般，让楚瑾瑜再也无暇顾及其他，满脑子里都是:苏无罔能够召唤神？！
苏无罔自然是没有资格召唤神的，不过怜音对他说过，这个仪式成功的机会很小，而且动静太大了，很容易就会招惹来神明的注视。
经过苏无罔的信息整合后，苏无罔觉得欲神教会不会蠢到花费这么大力气去做一个成功机会特别小的仪式，尤其的已经有过一次云州的试验，这次就算不能成功，也一定极具破坏性。苏无罔也不觉得要将整个国家全部杀死献祭才能实现，哪怕是血月教会也做不了这样的安排，一定是要先复现欲神权能的一部分，然后再用复现的权能将这个国家的人慢慢全部献祭。
这样的话，那么一切的关键又回到了江辙，只要能够先将他除掉，血月教会在这里要做的一切都会受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知神就能赶到这里，摧毁这里的阴谋。
可是这一切真的会这样发展吗？
苏无罔不知道，他此时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一切。他很想回到红月境，想问问道渊他要去哪，问问斟酒师血月教会召唤欲神的仪式。可是他不敢问，他也不能问，他要用这次机会，验证那个自己一直好奇的事。
“你出去吧。”
楚瑾瑜看着苏无罔。
“你还没告诉我要做什么。”
“我已经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了，你不属于这个佣兵队，从这里出去，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要是妨碍我们，就必然会被我们清除，仅此而已。”
苏无罔说完这一切，就不再理会楚瑾瑜了。这一切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了，一切只能交给命运了。待到楚瑾瑜离开之后，除了季日升以外其他人走了进来。
“苏先生，我哥他……？”
“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我们。”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
“没什么对不对的，看你想要什么罢了。他仅仅只是没有想明白而已，像我们这种人，自从踏上神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家人故乡这种东西无缘了。”
灰栎安慰着楚瑗，楚瑗也明白这一点，自己早就已经和哥哥不是一路人了，从自己喝下宫廷医师的药剂开始。
“所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不能和我们说？”
“现在还不能说，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和什么有关？”
苏无罔没说话，指了指自己。
灰栎看了苏无罔这个举动，也没有再说什么，现在绝对不是揭晓秘密的好时候。林忘尘此时盯着苏无罔，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他竟然在这里发现了家族的痕迹，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家族要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参与这里的阴谋，还是说这里的阴谋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
“与你有关？还是和欲神有关？”
苏无罔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林忘尘这时就明白了为什么苏无罔会这么紧张，和家族以及苏无罔同时有关，那就只可能是和欲神有关。苏无罔并不能认出家族的人，那么就一定是发现了血月教会。这时林忘尘突然产生了疑惑，为什么家族和血月教会会同时出现，按理来说家族是完全没有理由来这里帮助血月教会的，家族难道真的打算放弃“蜕变”，转投到“流转”吗？
事实上林忘尘也好奇苏无罔到底要干什么，在林忘尘看来苏无罔也是血月教会的，毕竟修行的功法都是“欲心决”，按理来说他应该会配合血月教会的计划。
“季日升呢？”
“我留他在楼下了，现在把他叫上了？”
“叫上来吧，咱们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了。”
楚瑗下去把季日升叫了上来，现在的季日升也是一头雾水，本来他想让老东西去偷听一下，可是老东西在偷听之后怎么也不肯把听到的内容说出来，季日升只好过来试试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你来了。”
季日升一上楼就发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苏无罔此时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其他三人的眼里也是这样的神情，让季日升十分不舒服。
“怎么了？讨论出结果来了吗？”
“并没有，不过关于你的结果已经讨论出来了，你必须现在离开池羽城。”
“你说什么？”
季日升的怒火一下子被点起来了，苏无罔总是这样，总是剥夺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你要我抛弃我的队伍吗？”
“无论你抛不抛弃他们，他们都已经活不成了，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现在对你来说，你能做的事只有离开这里，活下去。”
季日升的怒火更盛，他最烦苏无罔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现在就要撕烂苏无罔的嘴，让苏无罔再也不能说话。可是刚刚上前一步，就被灰栎拦了下来，刀压在了季日升的脖子上，留下了鲜红的血。
“小东西，你最好听他的话，现在离开。”
“老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他们可不一样，你没必要掺和进神的纷争中。”
“神的纷争？”
“正是这样。我能感觉到，我早该察觉，这个城，这个国家即将变成神的战场，欲望之神、智慧之神、战争之神、药剂之神，可能还有更多的神，祂们将要在这里角逐出胜者。”
季日升被灵方使的话吓了一跳，强稳住心神后，他质问灵方使:“老东西，欲望之神、战争之神和药剂之神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拿我当小孩吗？想骗我？”
“这是关于神的话题，我没办法给你解释的更清楚，现在立刻离开池羽。假如你还想留着你这条命复仇的话。”
听到灵方使说这句话，季日升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坚持也毫无意义了，自己不会放弃复仇的，所以自己必须留着这条命。
“我知道了。不过苏无罔，我还需要你回答我两个问题，一是云州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血月教会。”
苏无罔只说出了这一个词，季日升不明白这个词究竟能解答上述的哪个问题。
“我言尽于此，你快离开吧。”
季日升明白，就算是自己还要追问，也不可能过的了灰栎那一关，只能把剑收起来，转身下楼。
“他已经离开了，你也该去做你要做的事了。”
“是，队长。”
夜幕即将落下，月亮已经早早地从天边升起。月光轻抚着这座城市，仿佛并不知晓即将发生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