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沈清玄的小弟子下山了。
这个消息像插上翅膀似的很快传遍了九州。
沈悠走得突然，别说仙门百家一头雾水，就连天衍宗几位长老都感到诧异。
柳雨棠现在生死未卜，沈悠就是沈清玄唯一的弟子。这个时候不留在身边好好教导，怎么突然让他出去游历了呢？
小小年纪，还是孤身一人，沈清玄也是够放心的。
“师弟啊，这是怎么回事？”齐瑛面带不解，“沈悠好好的，怎么让他下山了？”
这几天天衍宗上下议论纷纷，有些话连他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沈清玄一脸淡然，道：“没事师兄，沈悠心性还得磨砺，让他下山是为了他好。”
身份地位、神兵利器、机缘传承，这些多少修士羡慕不来的东西，对沈悠来说唾手可得。太顺利就得到的东西，就不会懂得珍惜，也不明白这些东西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天衍宗绝不能养出只顾儿女私情不管苍生的白眼狼。下山历练就是要沈悠明白，他到底为何修道，为谁而执剑。
齐瑛叹气：“那你为何要锁了他的修为？你就不怕他出点什么事吗？”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沈悠下山的时候灵力近乎枯竭，一看就是被人锁了修为。
齐瑛真是不明白自己这个师弟是怎么想的，沈悠这一次，说的好听说是下山游历，说难听点倒像是惩罚。
沈悠到底犯了什么错，让沈清玄发了这么大的火？
“师兄放心，我将一缕神识放在了沈悠的体内，若是真遇到了危险也可保他无恙。”沈清玄轻描淡写道，就是沈悠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就是要沈悠从头开始，尝一尝红尘的味道，看一看人间的百态。若到最后沈悠还只是满脑子儿女私情，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别人的死活，当真是朽木不可雕。
“……”齐瑛道，“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既然师弟不想说，那就算了，横竖是他的弟子，自己也不好太过插手。
沈清玄给齐瑛倒了杯茶，岔开了话题：“若兰回来了吗？结果如何？”
之前因为找雨棠闹得仰马翻，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雨棠留下的黄铜盒子还没有送到昆仑。正巧傅若兰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让他走了一趟。
齐瑛摇头：“没进去，仙尊的阵法还是那么厉害，若兰这小子才刚见了昆仑山的影，就被大阵弹回来了。”
“看来仙尊不想让人打扰。”沈清玄叹道，“既然如此，便将扶光他们留在养灵阵中修养吧。”
天衍宗家大业大，在后山设有一处大阵，用无数的天材地宝布置而成，专门滋养元神魂魄，给受伤的宗门弟子养伤用的。
齐瑛端着茶细细品着，缓缓开口道：“雨棠的下落……”
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他设下追踪术，引路的灵蝶全部跟中邪似的，围着柳雨棠的命灯飞来飞去，完全没有要飞到别的地方找人的意思。
这跟当时术宗失踪的情况有点像，但当时秦无涯被囚禁在嗜血阵，命灯甚至还黯淡过好一阵子。
柳雨棠的不一样，她的命灯越燃越亮，都可以称得上耀眼了，完全没有被心思不正之人或者是魔修折磨的迹象。
倒是是一件奇事。
“急也没有用，”沈清玄望着窗外的绿意盎然，“我相信雨棠会没事的。”
雨棠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她在经历属于自己的机缘呢。
沈悠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隐没在群山中的天衍宗，耳边是嘈杂的人群声。
许久，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抿着嘴大步流星地走向人流中。
师尊，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柳雨棠，我一定会找到你。
……
天衍宗四季分明，天都峰花开了谢，谢了又开，院子里的芭蕉不知覆盖了多少场大雪。
位于半山腰的小院，仿佛被时光遗忘了一般，一草一木皆如当年。
只是，再也没有人踏足过。
偶尔有新上山的小弟子去天都峰听训下山时，好奇地打量，扯前方师兄的袖子悄悄问道：“师兄，这个院子怎么没有人啊？”
已经不怕高的傅若兰双手负于身后，御剑飞行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是掌门亲传弟子的起居处，现在已经被阵法封存，没事儿不要瞎跑。”
“掌门的亲传弟子？那是谁啊？”小弟子一脸疑惑，原来掌门是有亲传弟子的吗？！
傅若兰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远处云雾环绕的群山，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年在灵舟上喝醉酒的场景，只觉得恍如隔世。
十年的时光对修士而言不算长，但是也足以淹没许多人和事，比如曾经被所有人高高仰望的天才，沈清玄的亲传大弟子——柳雨棠。
再比如，沈清玄还有一位天资卓绝的小弟子，下山游历数载，已经许久不曾回来了。
见傅若兰没说话，小弟子有些惴惴不安，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说话。
良久，只听傅若兰低声道：“马上就要举行仙盟大会，你们沈师兄就要回来了。”
至于柳雨棠，依旧下落不明。
有人说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她已经死了。有人说她被魔修囚禁在某个地方惨遭折磨，亦有人说她身受重伤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跌落了神坛，所以才躲躲藏藏不敢出来见人……
这些年师尊和掌门师叔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五年前沈悠曾传信回来，说当年雨棠送给万轻寒的聚魂珠消失了。
聚魂珠上面设有禁制，五年期限一到，聚魂珠会自动回到雨棠手中。
这说明雨棠还活着！
……
此刻，聚魂珠正幽幽地躺在顾逢春的手中，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顾逢春小心翼翼的把沉睡的花似锦放在软榻上，盖好了被子，长舒了一口气。
五年前这颗聚魂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昆仑山，虽然柳雨棠也很困惑这聚魂珠是哪儿来的，但珠子上确实是有她设下的禁制。
这颗珠子来得巧，花似锦正需要这种养身安神的法宝。柳雨棠索性直接将聚魂珠送给了她，这些年在聚魂珠的作用下，花似锦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连修为都有所提高。
“阿锦姐姐怎么样了？”柳雨棠见顾逢春从屋里出来，走上前问道。
顾逢春笑得眉眼弯弯：“已经好很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花似锦的身体是顾逢春的一块心病，迷魂散终究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耗。而他又身负因果尘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幻境了走一遭，这一走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出来之后身体比阿锦还虚弱，根本腾不出手照顾阿锦。
昆仑山上天材地宝虽多，可大多是都不对症。无论是他还是阿锦，这百年过得跟每天都要见老天奶似的。
自从柳雨棠来了之后，他身上的因果消散了，也不用去幻境了。阿锦又有了聚魂珠，身体恢复指日可待。
要不是时机不对，顾逢春真想给柳雨棠磕几个。
这不仅仅是凤傲天，更是闪闪发光的行走的大福星！锦鲤都没柳雨棠好使！
“顾大哥，阿锦姐姐什么时候醒啊？”柳雨棠问道。
“这次比较快了，大概三四天吧，怎么了？”顾逢春见柳雨棠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我想下山。”柳雨棠道，“临走前想跟阿锦姐姐道别。”
“是该下山了，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顾逢春感叹道，“老是窝在山上怪闷的，下山走走说不定你还能想起点什么。”
顾逢春看了一眼柳雨棠，挑眉道：“修为又提升了？！”
柳雨棠笑了笑，“嗯。”
果然，天才什么的，还得是看土著啊，顾逢春仰天长叹。
当年他之所以能被人成为仙尊，其实少不了系统偷偷给他开挂。而柳雨棠则是实打实的靠自己。
凤傲天不愧是凤傲天，先是控制住了体内的灵气，接着闭关打通了最后的两条经脉。短短几年，修为蹭蹭往上涨，一把从元婴提升到了化神巅峰期，离大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甚至还卡了一个小bug，按理说元婴之上再提升修为需要经过雷劫，但是昆仑山的阵法有点像这个世界的灰色地带，是主神开辟出来的，天道也管不到这里，所以柳雨棠毫发无伤地就这么提升了一个大境界。
柳雨棠离开的那天，是个极好的晴天。
“柳啊，下山之后要记得常联系，”顾逢春跟个老父亲似的叮嘱道，“灵石带够了没，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下山之后别老对着别人笑，要不然人家以为你好欺负。”
柳雨棠道：“放心吧顾大哥，阿锦姐姐直接给我一个新的乾坤袋，里面什么都有。”
之前她的那个乾坤袋上面有禁制，失去记忆的她自然是解不开，阿锦姐姐索性给了她一个新的，她打开看了，里面的灵识珍宝数不胜数，差点闪花了眼。
花似锦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端详了柳雨棠一会儿，在她的脸上设下了一个禁制。
柳雨棠好奇地摸了摸脸，“阿锦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遮住她的脸？
顾逢春解释道：“你阿锦姐姐是怕你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来了。”
花似锦点头，万事小心为妙。
“认出来不好吗？这说明他认识我呀。”柳雨棠不解。
“柳啊，你长点心眼吧，你忘了你是咋来的了？你当时伤的这么重，说明你的仇家很厉害。”
顾逢春一脸“我家小白菜太好骗了怎么办”的表情，“万一认出你的是你仇家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说是你的亲人朋友，但实际上恨不得掐死你，你又不知道什么情况，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呀。”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禁制只有出窍期以上的大宗师才能看得出来。”花似锦解释道，“就算你以后遇到了长辈师尊，他们也能认出来。”
能教出阿柳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想必她的师尊定然是大宗师级别的。
柳雨棠看着花似锦，又看看顾逢春，红了眼眶，突然有点舍不得走了。
“走吧。”顾逢春挥挥手，“等过段时间你阿锦姐姐身体恢复好了，我们也会下山，到时候又可以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