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陌生人也颇有戒心，用的是三无小号，什么也看不出来。

安娜索性复制了企鹅号码值就丢进搜索引擎，略去无意义的网页，找到了几个旧论坛的帖子。

安娜点开这几个帖子的发布人，对方留的信息很简单，就说同城交友，留了个小号。

本来到这里已经是穷途末路，谁知评论区给了安娜意外的惊喜：一个网友认为小号加人没诚意，要求对方提供别的联系方式，于是对方回复了一个视频号。

这个视频号的内容可就太丰富了。安娜注册了小号关注，研究了一个多小时。

号主，也就是佘晃约的这名女子，今年32岁，未婚，老家A县，职业不明。

不过发布视频里有几个宣传某家KTV优惠活动的，应该是KTV的服务人员。其中一个视频里，身边有人叫了她的名字，不确定是不是真名，安娜只能通过声音分辨出来那人叫的是“佳丽”。

她的原生家庭大概不太幸福，有几个视频是发牢骚的，晒了几张聊天记录，看上去是对面的父母问她要钱。

有一张聊天记录格外引起安娜的注意，对面像是佳丽父母样子的人说：“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只能靠你了。”

佳丽回复：“为什么只能靠我你们心里没数吗？”

“你又要说你妹妹了，多少年前的事了说个没完。”

佳丽没有再回，只是在视频文案写道：“多少年过去了我也会记得妹妹是你们害死的，杀人犯。”

查到这里已经偏离主题了，安娜赶紧看其他的视频，继续记录佳丽的信息。

只是“杀人犯”这三个字始终萦绕心头，时不时刺她一下。

大概锁定了佳丽所有的社交账号后，安娜问47：“你觉得杀人犯是什么意思？是她父母真的杀了人吗？”

47想了想，问：“你对佳丽这个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那就是问她会不会讨厌佳丽。

安娜摇头：“我不讨厌她，她给了我线索，我高兴还来不及。但是杀人不是小事，可能真的有什么隐情，佳丽出于对方是自己父母的缘故隐瞒下来了。我们不该坐视不理。”

“你是说佳丽的父母杀女婴？”

“这是最有可能的。她发了几条跟父母聊天的记录，全是父母问她要钱开的头。孩子在外面做这么辛苦的服务业，而且有私生活混乱的风险，他们却问都不问一句，明显是把佳丽当血包在用。这样的家庭大概率重男轻女，很可能拼二胎发现还是女儿，就趁孩子还小直接弄死了。”

安娜觉得自己这个推理简直天衣无缝。

47却道：“现在我们连佳丽的人都没见着，推测这些东西还太早了点。”

“也是。”安娜苦恼地抓抓头发，回归主线，“她就在佘晃现在出差的地方，很可能就住在他那个酒店附近。佘晃通过什么app找到了她，然后约她去了酒店。但是光靠这个点赞，还构不成证据。”

而且她找了这么久，佳丽大概率已经离开酒店，报警都只能扑空。

安娜冷静下来继续看佳丽的视频。

她发视频的时间大多在晚上，而且没什么保护隐私的意识，身边的景物和人像从不打码。

刷着刷着，佳丽居然更新了一条热乎的，内容正是佘晃的酒店房间，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补了妆，露出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安娜分析了半天她的视频背景，已经练成了肌肉记忆，下意识跳过她本人开始看周边的物件。

果然，就在佳丽退后的一瞬间，拍到了洗手台附近的洗漱用品，有一个旅游用的黑色洗漱杯。

这个杯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画着佘晃所在公司的logo！

视频不能下载，她赶紧开了手机录屏。

佳丽虽然大大咧咧，佘晃却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指不定发现不妥就让佳丽删了，自己还是留个备份比较好。

“只有一个logo，还没办法就确定是他本人。”47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不愧是跟了自己一段时间的系统客服，已经对安娜的行事作风有了了解。

安娜嘿嘿一笑：“这个视频是后手，要发给他们公司看的。”

毕竟佘晃的公司怎么样，安娜也不了解。

就算到时候他们还愿意接受佘晃这个员工，安娜也可以反手用这个视频掣肘。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佳丽跟我们合作。”安娜又开始苦恼，“但是难啊。人家凭什么跟着我趟浑水？而且万一把她惹急了，她直接告诉佘晃，就全完了。”

她以为47会像以前一样，鼓励她再想想办法，或者给她点启发什么的。

但是47只是说：“到时间了，先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可是我也不确定他明天还会不会——”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安娜白天干完活，晚上在这里玩大家来找茬都累得不行，佘晃也没道理就能夜夜春宵吧？

“出差时间不短，你还有机会。”47的声音很轻，“而且，我记得你一直是这个时间休息的。”

*

第二天一早，佳丽最新的那条视频果然删除了。

安娜本来有点丧气，因为这样一来，自己手里的视频就成了孤证，不像佳丽本人发的那么有说服力。

然而，47一句话又让她重燃希望：“这说明他和佳丽还在保持联系，我们还有机会。”

安娜新开了个小号关注佳丽，以便能第一时间看到她的视频。

谁知刚关注就收到了她的私信，看来是设置的自动发送，内容是一个群聊的二维码。

她心念一动，用主动注册的小号加了群。

白天是工作时间，安娜中午扫了眼群聊，零星几个道早安的，没人理会自己这个新来的群成员。

群名就是普通的聊天群，佳丽也在里面。安娜暂时看不出是做什么的，就悄咪咪地不做声。

到了晚上，群聊逐渐热闹起来。几个看上去应该是老群员的大哥发了红包，佳丽便出面道谢。

她确实是个很会说话的服务生，几句话说得虽质朴，但句句讨人高兴，大哥们心情好，又发了几个红包。

安娜一个也没领，而是私下加了佳丽的联系方式。

她在对面“正在输入中”的一大堆问候还没发过来之前，先发制人：“姐妹，你也是A县的吗？听着口音好熟悉。”

佳丽的正在输入又持续了好一会儿，看来是删了重新打字的：“你是在哪儿找到我的？”

安娜一时摸不清怎么回复。

47提醒道：“干她这一行的，可能不想让家乡人知道。”

原来如此。

安娜快速回复：“我之前去华盛KTV应品，他们负责人给我发了你的视屏。你真厉害呀，我还是头回进这老大地方，吓得话都不敢说，最后人家也没要我。”

她临时学了点A县方言，刻意打了几个错别字，制造出语音识别的假象。

佳丽应该是信了，发了个语音过来：“没事儿，刚进城都这样，慢慢来就好了。”

她的声音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柔媚，反而粗粝沙哑，透着一股狠劲的生命力。

“姐刚来那会儿也这样呢。不过你要是想找工作，别来这地方了，KTV一般人干不下去，看着光鲜，受苦受累人家不说你也不知道。”

她的语气很亲切，倒真像把安娜当小姐妹看。

安娜决定大胆点：“谢谢啊。姐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挺不容易的，多保重身体啊，我看你发视频都老晚了。”

“嗨，没事儿，我也就睡前发，你看到的时候我都睡了。”

“谢谢姐，以后我找着工作了请你吃饭。”安娜更进一步，“你是在那个KTV附近不，我找个离你近点儿的地方。”

“不是。姐每天到处跑的，你有时间了叫一声，我有空就过来。”佳丽道，“不过这两天晚上不成。”

“约了个客户，谈事儿。”

“哇，我还寻思姐你搁这儿约会呢。”

“哈哈，约啥玩意儿啊。”佳丽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城里男人坏着呢。群里那老些发红包的，你也别搭理，家里有老婆还出来玩的一堆，回头把你带坏了。”

“姐先出发了，有空再聊啊。”

“看来今晚佘晃还要约她见面。”安娜扶额，“这大哥精力真好……”

47问：“你注意到她的用词了吗？她说是客户。”

“注意到了，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低估了佘晃的胆子。”安娜无奈道，“他还真敢在外面女票。”

“不过佳丽又不傻，没道理跟我一个陌生人全盘托出，很可能不是真话。再看看吧。”

47建议道：“这个时候你其实也能试探下佘晃，看看他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在美滋滋等着佳丽上门啊。

安娜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露出个阴险的反派笑容，打了个视频电话给佘晃。

“喂，亲爱的，在干什么？晚上吃过了吗？”

佘晃接了视频，却没开镜头，声音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吃过了，正想给你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