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
顾清扬昨天改方案改到凌晨三点,上床的时候因为困劲儿已经过了,大概五点多才睡着。
感觉刚进入深度睡眠就被丧心病狂的闹钟声音刺入脑子,困得头昏脑胀,决定再睡十分钟。
其实顾清扬还有一个人鲜有人知的身份——铲屎官。雪饼是一只萨摩耶,是世界上为数不多敢挑战顾清扬权威的勇士。
随着闹钟的响起,雪饼一个激灵爬起来。他不用工作,晚上定时定点上床,睡了个昏天黑地,足足睡了十个小时,精神饱满。
早上起床是遛铲屎官环节,他正准备摩拳擦掌带着不爱出门的铲屎官下楼沐浴清晨的阳光。
但结果今天铲屎官不知道怎么了,把闹钟一关,竟然又倒下了,眼瞅着就要把出去玩环节抛之脑后。
雪饼作为一只西方血统的狗,自由民主思想已经刻进了基因里。他在床下溜达几圈,决定英勇反抗顾清扬在家中的独裁统治。
他纵身一跃,两只爪子搭在了床沿上,清脆地喊出他的自由宣言——“汪!”
顾清扬早料到他要作威作福,都没睁眼,用巴掌薅住他的狗头,把他撸了下去。
雪饼头一次反抗就遭到了镇压,作为一只有勇有谋的狗,看着用武力对付铲屎官收效甚微,果断地选择了智取。
他摇着尾巴,乌泱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巴巴的仰望着床上的人,鼻子里哼出嘤嘤的声音,谄媚非常。
可惜只一套全做给瞎子看,顾清扬闭着眼,丝毫不为所动。
雪饼心一横,冒着被铲屎官臭揍一顿的风险,拿出他治铲屎官的绝招。
顾清扬听着床下没了动静,还挺诧异,刚准备安稳地沉入梦乡。
结果蓦地闻到一股浓重的狗味儿,鼻尖湿漉漉的。顾清扬一睁眼,一个黑黑的小鼻子兑在他面前,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大眼瞪小眼。下一秒,雪饼伸出自己粉嫩嫩的舌头,流着哈喇子往他脸上舔。
顾清扬猛地坐起来,紧咬着后槽牙,难得地报了个粗:“操,你昨晚刚吃完屎。”
雪饼摇着尾巴坐在床下,咧着嘴,像一个大大的微笑,丝毫没听懂。
能不被顾清扬那张冷脸吓跑的碳基生物,大概只有雪饼和陈阮音两位神“人”吧。
他一脸无奈地走下床,雪饼亦步亦趋地“哒哒”跟着他。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睡觉,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满脑门瞌睡被惊地一哄而散,被困意霸占地脑子总算找回了点清明。
他拿出手机,像往常一样查看新消息,一满屏的红点,还以为他在做梦。
他皱着眉,揉了揉眼,看着微信依次弹出的新消息,他随便点进去一个。
“顾总,有意向和陈阮音合作。”
他还没睡醒,脑子一片混沌,有点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划走,点开另外一个消息。
“顾哥,恭喜上榜,又让你们公司捡到宝了!”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个答案,他麻利地打开音乐播放器,点开新歌热榜,一条文字小鹿乱撞似的撞击他眼里。
热榜第一名的位置,明晃晃地写着“《淡蓝夏天》 陈阮音”。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绽了个心花怒放。
第一首单曲就冲到新歌热榜第一是什么概念,当年的莉莉都没有这个成绩。
他也不嫌弃雪饼了,伸出手在他的狗脸上狠狠搓了搓,嘴角扬起。“今天是个好日子。”
雪饼也开心地摇着尾巴,回答道:“汪!”
陈阮音走进写字楼的时候,正好碰见顾清扬。他今天穿得有些休闲,黑色外套拉链全敞着,露出里面卡其色的高领毛衣,显得他脖子修长。
陈阮音和他规规矩矩地打招呼:“早上好,先生。”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眼角弯起,朝他点头笑了笑。
顾清扬这个人有强烈的反差感,当他不笑的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冰山,但当他笑的时候,像一下把冰山打碎,春风拂上来,给人和煦的感觉。眼角会微微弯起,眼底星星点点,像一把光碎在浓黑的夜幕里。
他走到陈阮音身边,陈阮音鼻子尖窜入一股木香味,混杂着一丝烟草味道,丝丝缕缕,掠过他的鼻尖,窜到他心里,痒痒的。
那人越走越近,伸出手,用手臂揽住陈阮音的肩膀,拍了拍。“阮音,歌做得不错。”他声音低沉,陈阮音被他笼罩在身下,耳朵近乎贴到了他的胸口,甚至可以听见胸腔随之发生低鸣。他知道顾清扬很少叫人不连名带姓,所以他话里话外听出一丝纵容和偏爱的意味。
陈阮音被他拍得浑身僵住,一阵酥麻从肩膀传到大脑,耳尖微微发红。
顾清扬身上的气味让他觉得很舒服,就像被摸得伸懒腰的小猫,有一种想要再靠近那人一点的冲动。
可惜顾清扬蜻蜓点水般,一触及放,晃神间,就已经放开他,恢复了安全距离。
“先生,发生什么了?”他眨眨眼,有点疑惑。
“你哥没跟你说?你的新歌成绩很漂亮,拿了新歌热榜第一名。”
“嗯,知道了。”眼睛里依然是平静无波。
“你不高兴?”
“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还是做音乐让我觉得最开心。”
可能在他的世界,上热搜,拿奖项所带来的快乐,还不如听一首喜欢的音乐,偷吃一个喜欢的零食。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顿了顿,语气微微带着失落。“所以我现在应该要开心吗?对不起,我又表现得很奇怪。”
顾清扬静静地低头看着他。陈阮音眼睛里像有一层经年不化的水膜,开心的时候水灵灵的闪着光,当他垂着眼失落的时候,好似含着泪,水光潋滟,像是要哭了。
“你不用和别人一样。”顾清扬蓦地来了口,可眼前的还是垂着头,一副丧气的样子。他就用手指掰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他水蒙蒙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不用和别人一样,你就是你。”
他的特别不在于天才,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但太多都迷失在名利场里,普通人太难在这个暴利的行业里坚守初心。
他的特别在于过这份纯粹的热爱,没有一点杂质。
明明那么稀有,那么珍贵,像阴雨天的星星,而这颗星星却希望被云层覆盖。
顾清扬站在高位太久了,习惯了负责,习惯了主动,习惯了承担责任,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要保护这份纯粹。
陈阮音被迫抬起头,视野里撞进一双眼睛,那样黑,那样沉,他命中注定就陷进去。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先生,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他想到小时候,为了和正常人一样,小时候被大哭着抱到心理咨询师面前,自己构建的内心世界被强制干预,摧毁,再重建。“你很奇怪,你需要治疗”几乎刻在他脑子里,支撑着他走过漫长的心理干预。
而光阴流转,有一个人站在光里,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就是你。”
你不是奇怪,你只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