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明又得从学校赶回家里一趟了,为了见证姐姐与未来姐夫在这天许下的婚约。
基本的流程走完后,他们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户外自助餐,邀请几位常联络的亲朋好友前来沾沾喜气。
林羡自然也在邀请的嘉宾名单里,也有了机会邀约柳柔住院时的贴身护士一起。
“你这小子,昨天那脸色跟吃了屎一样,害得我紧张了一晚上,结果就成了啊”,林羡笑骂许温程道。
看着远处和其他亲戚问好的柳柔,许温程没了回怼他的脾气,目光全在柳柔身上,只微笑着敷衍他一句:“对啊。”
林羡打趣着切了一声,转头领着护士姐姐到一旁吃饭去了。
整个过程中,许温程都尽量把柳柔往人少的地方带,自己则多多出面替她回答些亲戚们的问题,以免累到她。
直到傍晚,这场小型聚餐才迎来落幕。
请来的工作人员会负责清理现场,许温程就带着柳柔一家人回了家。
车上,柳父突然提起居住的事,跟在自己身边好多年的女儿即将嫁到别人家去,他多少有些不舍,便提议许温程直接打包行李住进自己家。
许温程没什么意见,并把在自己的房产证上加了柳柔的名字的事告诉了他们。
许温程解释:“贷款已经还完了,我打算用来出租,收来的钱好让我退休后还能继续维持生计。”
当然,保险受益人也是如此。
不过这事他并没有在这时说出来,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且不想让柳柔发现,因为她会哭的。
柳江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为许温程甚至将以后的事都打算的清清楚楚而感到可怕。
柳父柳母倒很欣慰,会规划未来并立即实行的人,往往最可靠。
剩下的时间里,不知是院长张子晴良心发现,又或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的人数下降了不少,也让许温程有了更多时间陪伴柳柔。
过了几天便是他的生日,但他没有说,只打算让日子像往常一样过。
每个早上他都会抢先一步起床,将做早饭的活从柳母手上抢走,自己随便应付几口后牵着灿灿外出遛弯,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陪柳柔。
此时柳柔还在睡梦中,在许温程带着灿灿出门的那一刻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接起后有气无力的喂了声。
林羡也不想一大早的就冒犯人家,奈何工作排班满了,让他只能在这太阳才刚升起的时间打来。
“小柔啊,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来烦你”,他挠了挠后脖颈说道。
柳柔没有起床气,揉了下眼睛后说:“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墙上的挂钟不留情面的走着规矩的步伐,预示下一位患者预约的时间马上到了,林羡只好长话短说:“是这样的,你应该不知道,我想许温程那家伙也不会提起今天是他生日的事,我工作忙,应该没法替他庆祝,只好来提醒你一下了。”
关于为什么他会认为许温程不会说,是从前至今总结出来的答案。
那是他和许温程认识的第二年。
当年俩人都在各自的行业站稳了脚步,许温程拿着攒来的钱给他那位从小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买了件奢侈品牌的大衣。
林羡虽然从小到大身边的朋友都不少,什么样的礼物没收到过,可他知道许温程的钱赚来得不容易,也知道许温程重视的人很少,自己是其中一个,所以当天特别开心。
“感动死我了兄弟!”,林羡楼上他的脖子往自己怀里拽,许温程拼了命反抗才没被他亲下去。
“不就一件外套,你又不是买不起”,许温程整理了下被弄乱的衣服说着。
林羡宝贝的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反驳他:“那不一样,这可是你送的!”
许温程别过脸吐槽了句:“肉麻。”
“对了”,林羡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衣服放到一边,问他:“咱俩认识应该有两年了,怎么这期间都没见你提过生日的事?”
貌似许多人越长越大便对庆生这事没了兴致,这对许温程而言对了一半,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母亲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庆过生,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奢望了,因为自认为习惯了。
可林羡还是希望他能因为某些事情开始期待每一段日子的到来,这才能让生活拥有乐趣和希望,所以在知道许温程的生日日期后,他每年都会准时送上礼物和祝福,可惜今年恐怕不能守时了。
“最近他是轻松了,我的工作量倒增了不少,那可不是好事,我得好好处理才行”,挂断之前,林羡告诉她:“许温程不爱吃太甜的东西,最好选苦味较浓的提拉米苏,礼物嘛,我这些年以来不是送鞋就是送衣服,以你对他的了解来决定吧,我先去忙了,改天见。”
柳柔努力将这些嘱咐记下来,接着走出了房间。
柳父和柳母正准备外出工作,见她出来了有些惊讶:“小柔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睡得不好吗?”
柳柔摇头说没有,随后话锋一转,让夫妻俩配合她谋划了一个惊喜。
许温程回到家后洗个澡就得到医院工作了,在那之前他会习惯性的和柳柔腻歪一会儿,但这次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上次的绑架事件让他仍心有余悸,于是在确认家中一个人都没有后立即拨打了柳柔的电话。
然而接通后并没有传来柳柔的声音,而是护士姐姐的声音。
“许医生,我今天请假了,让小柔陪我外出一趟办点事情,她现在去厕所了,你有什么事我替你转告”,护士姐姐说着,握了握柳柔的手。
她正在老师的指导下,从0开始制作一个独一无二的蛋糕。
许温程要听见柳柔的声音才能放下心中那块石头,于是耐着性子说:“她回来了没有?把手机给她,让她说几句话。”
一旁的柳柔听了,努力憋着笑说:“我陪姐姐办完事就回去,你别担心,快去上班吧。”
许温程还是不怎么安心,但临近出国的时间快到了,张子晴说过,他可以减少上班时间,但绝不能请假,得在替人治疗的同时多多复习以往学习过的技术,以免在战场上不出差错,因此,他也只能听柳柔的,乖乖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给林羡发了条短信道:“你的crush带走我的小女友说是要外出办事,你有时间就过去盯着点,说不定能有什么进展。”
他不知道,这场计划林羡也参与其中,只是现在还在忙于工作,晚上才有时间揭露这场惊喜。
许温程回到办公室换好工作服后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手术。
这位患者的病情比起以往他遇过的情况还不算那么严重,因为长期盯着强光所导致的白内障,做个小手术就能恢复如初。
术后许温程查看了手机消息,发现柳柔没有给他打过任何一通电话,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与他同行办事的助理璟川叫住了他。
“许医生,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他向他走来,俩人默契的走到了紧急逃生口的拐角处开始详谈。
谢璟川从烟盒里抖出根烟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不介意吧?”
许温程微笑着摇头:“你随意。”
火光在昏暗的环境下燃起烟头,过了2秒,火苗被吞噬,只留下几条烟柳飘散空中。
谢璟川吐出口咽后干净的嗓子带了些许沙哑,他看起来很郁闷,低着头看着水泥地面缓缓道来:“我的父亲昨天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许温程看透了生死,但作为前辈,他还是象征性的拍拍谢璟川那即将扛起整个家的肩,安慰他:“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尽管说,别太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谢璟川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说:“嗯,我知道,但我没有忙需要你帮,只是想起,我父亲还在世前,我和他提过你的对象。”
那晚用过晚餐后,父子俩坐在客厅看电视,谢父随口问起了谢璟川工作的近况:“工作方面还好吧?带你的医生怎么样?”
谢璟川照常回答:“挺好的,带我那医生也不错,很照顾我。”
“那就好,多多向人家学习,早日成为技术高超的大医生,知道吧?”,父母都希望自家孩子在外取得成就,谢父也是如此。
谢璟川早已听这诸如此类的话多年,尽管他对现在的岗位已经满意,不过不想辜负父亲的期待,便顺着他的话应了下去。
电视上正播报着晚间新闻,播报员报道到了关于市区打算多创建盲人图书馆以及开创盲道保护法,也就是禁止他人随意将电瓶车停靠在盲道上,若还有人明知故犯,将会收到交通警察开的罚单。
这类消息让谢璟川联想到了柳柔,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在她来医院找许温程时见过几次。
不常眨巴的眼睛和手里的盲杖让谢璟川一看就知道她的处境并不方便,也因此对她留下了影响。
“欸爸,那位带我的前辈的女朋友也是个盲人,我那天下班前碰见过”,谢璟川说道。
谢父不解:“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意外造成的?”
谢璟川听许温程说过柳柔的事,便把柳柔坠机失明的遭遇告诉了自家父亲。
“啧啧啧,可惜了这大好年华...”,谢父感到惋惜的摇了摇头,接着将干瘦的手按到自己的心脏处。
他天生心脏不好,心率总是比常人弱,从小学到现在就一直依靠药物生活,能活到如今这40岁的年纪也算上辈子积了德。
“小川啊”,他突然郑重其事的向唯一的儿子交代:“如果我活不过今年,就把我的眼角膜捐赠给她吧。”
“什么?”,谢璟川第一反应是震惊的,毕竟那样说难听点就是死不瞑目,可谢父丝毫不在意,反倒笑了:“能带着这弱不禁风的身体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我全身上下哪样都没多好,就这双眼睛好使,那小姑娘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也算替我积攒功德了。”
虽然不敢确定离别之时的到来是否真的会那么快,可谢璟川还是没忍住哽咽起来:“我还没怎么孝敬您呢...”
谢父笑了,欣慰的对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儿子。”
或许在他人眼里谢璟川只是个打杂的小护士,但在他父亲眼中,他是个很棒的孩子,他在天之灵,为谢璟川感到骄傲。
陈述完毕,谢璟川总结:“他的遗体现存放于地下停尸间,你可以去看看合不合适,别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闻言,许温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态自己的感激,感恩这份善意的同时也为那仅活了40岁就离世的逝者感到惋惜。
谢璟川看出了他的窘迫,笑道:“许医生一直都对我很好,来到这里工作后我就像有了个哥哥一样,很开心。”
许温程愣住了,他从谢璟川眼里看出了难以言说的悲伤,也发觉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助理在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他看着许温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送上了祝福:“所以,我希望哥哥和嫂子能一直幸福。”
事后,许温程叫了两位和他关系不错的同系医生前去研究谢父的眼角膜,发现质量相当良好,近视度数为0,且干净清澈,移植到柳柔眼里完全没有问题。
得知这个好消息,傍晚他便早早解决工作下了班,准备去通知柳柔一声,巧的是柳柔也在这时发来了通话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