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5个小时,柳柔逐渐苏醒,虽然双眼被一层层白纱裹住,视力也还没恢复全然,但她还是能隐约看见身旁的医疗机器发出的一丝光源,那证明手术很成功,她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虚无。
周围静悄悄,也没开灯,许是柳父柳母为了让她休息得好。
她坐起身来,眼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吓了她一跳。
“小柔,你醒啦?”,耳畔传来护士姐姐的声音,柳柔伸出手摸索,在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后才得以安心。
柳柔说出了自己此刻的感受,护士听了,连忙叫来主治医生查看。
尾随进来的还有一同在外守着的家人。
那位医生检查了番,随后得出结论:“大部分患者刚做完手术都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毕竟麻醉药效已经退了,不过别担心,我给开点眼药水,眼睛不适的时候就滴两滴,可以缓解不适感。”
柳父听了连忙道谢,柳母则坐到床边给予关心:“怎么样?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柳柔摇头说没有,医生见状便先外出办事了。
“许温程呢?”,半响后,柳柔问。
柳江明告诉她,许温程早在两个小时前先行离开了,听说是计划更改,他们得提前前往战场挽救伤患。
柳母见她脸色不对,摸摸她的肩,说道:“没事,等飞机落地了他会联系你的,别太担心。”
柳柔勉强点了点头应下,突然有样东西落入双手间,她用指尖拿起,捏了捏,那似是个信封。
柳江明说:“是姐夫让我给你的,让你等眼睛恢复好了再打开来看。”
现在这个状态回家也是麻烦,柳柔干脆选择住院到眼睛完全恢复视力为止,柳父柳母忙于工作便顺着她的意,回家给她捎了些日用品,之后就回家休息了。
“明天想吃什么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带”,临走前,柳母对柳柔说道。
柳父也搭腔:“爸妈不忙,有事就联系我们,不要一个人憋着,知道吗?”
柳柔知道他们这些话另有含义,是为了让她不那么依赖许温程,毕竟越依恋,分别期间就会越痛苦。
她逼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告诉他们:“知道啦…快回去吧,别一会儿堵车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她摸索着床边下床,在一旁的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包包。
她翻开,拿出手机的同时顺带把信封塞了进去。
回到床上,她像往常般让手机系统打开了日记。
“许温程出国了,让弟弟把封信转交给我,说让我等眼睛恢复后再看,可我不敢,不管内容是他有多想我,又或是让我别担心之类的话,我都会哭,尽管他就在我身边对我说这些话,结果还是一样的,我的难过并不是因为他的离开,而是心疼他。”
说自私点,那可能威胁到生命的事情他本可以回绝,可他还是抱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去了,战争是否能停止,没有人敢保证;那些站在第一线的军人和他们身后的医生们又是否能全都平安归来,也无人担保。
柳柔摁灭手机屏幕,往胸口上裹紧,强忍泪水默默祈求:“如果真的有神明,请让我的爱人活着回来;如果真的有奇迹,请让那场战争迎来结束。”
另一边,许温程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接近目的地。
坐他身旁的谢璟川让他打开窗户看看,他照做,看见了远处冒着烟的火海。
那国其中一片区域烧了起来,熊熊烈火让人绝望,许温程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战争的残忍,终究还是无法想象的,直到亲眼所见,才能体会到那无可替代的恐惧。
谢璟川说:“上飞机前我查过了,我们降落的地点还算安全,但之后不好说。”
他们所降落的地点位于一家救济站,里头挤满了心情低落的人群,外头的各个角落则都站着军人防守,还算安心。
在这其中,孩童尤其的多,因为此国并没有限制生育。
听见声响,他们和自己的家人簇拥在一起,好奇又害怕的看向许温程一行人。
他们的镇长用国际语言对他们说道:“这些是其他国家派来替我们治疗的医生们,大家不要紧张,他们是好人,会帮助你们每一个人!”
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才稍有好转。
没等镇长对许温程一行人说什么,其中一位裹着头巾的妇女便从人群中穿梭出来,跪在许温程面前苦苦哀求道:“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闻言,许温程立即询问伤患的位置,那位妇女在前面带路,谢璟川和许温程跟在她身后前往。
他们来到一个绿色的帐篷前,在掀开帘子的那刻才发现里头躺满了很多年龄和性别不一致的孩子们。
他们各个瘦骨如柴,面黄肌瘦,病怏怏的躺在里面喘息着。
许温程赶紧呼唤其他医生一起前来查看。
经过检查,这些孩子大部分是营养不良导致脱水以及体虚,如果不及时输液挽救,会在24小时后立即身亡。
那里的物资和条件有限,他们只能把孩子们带到二楼,并以一张床安顿两个孩子的形式才勉强凑合。
“等他们醒后喂点维生素和水,我去拿点面包上来”,其中一位医生梁以澈对许温程叮嘱。
不同年龄的孩子服用的药量不同,许温程在等到其中一个小男孩苏醒后用国际语言问了他一些问题。
“你好,我是医生,姓许,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回答说自己叫Awen,谈话间,许温程接过谢璟川递来的水杯送到Awen手中,待他喝了一大半后又问:“Awen今年几岁了?父母在哪?”
“我今年11岁,妈妈在这里,爸爸被抓走了”,他毫无安全感的缩了缩脖子,抬起恳求的双眸看向许温程,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以让我去找妈妈吗?”
“当然可以,你知道妈妈的名字吗?”,许温程尽量表现的友好,露出笑容轻声问他,在得到答复后转告给了一旁的谢璟川:“去楼下找位叫Aimi的人上来。
其余的小孩也都醒了,女医生李婼婼给他们拿了水,梁以澈则给他们分发面包和压缩饼干填饱肚子。
他从篮子里掏出一个递到许温程面前,说:“吃不吃?凑合凑合吧。”
许温程摇头拒绝:“我不饿,你去楼下问问还有没有人要。”
梁以澈走后,许温程追问Awen父亲的去向,Awen虽然年纪小,但在这种环境下面对过生死,他不得不认清那残酷的事实,他告诉许温程:“爸爸死了,他们要男人去保护国家,可是妈妈说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超人,所以爸爸死了,被敌人打死的。”
跟随谢璟川上来的Aimi听见了自家孩子的话,心疼的冲上去抱紧了他。
母子俩相拥哭泣,一同怀念着逝去的家人。
Aimi正是那位跑来向许温程求助的妇女,她戴着白色的头巾,那是她唯一可以哀悼丈夫死去的方式,因为在战场上牺牲的人,大多尸骨无存,要得知他们是否安好,只能通过上级向镇长的汇报。
许温程顿时愧疚无比,他的认知终究太小,天真的认为被抓走的男人们还有摆脱战斗,平安回家的希望,忽略了恶人的丧心病狂。
“Aimi女士,我很抱歉”,他以自己的不严谨向他们忏悔,Aimi却摇摇头说:“医生,请不要和我说抱歉,那并不能改变什么,请你多帮助受伤的人,那样足够。”
外面的天空乌烟瘴气,不是阴天到来,而是炸药产生的有毒气体正在弥漫。
一番相互扫射,双方军人全都死的死伤的伤,场面惨不忍睹。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士兵奋力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尸体努力呼吸着。
他还不想死。
他抬起唯一有知觉的手臂,撑着半个没有知觉的身子将自己翻过来,一点一点匍匐前进的同时还得警惕四周是否还有没有敌军的存在。
周围都是满身枪口的尸体,为他起到了掩护的作用。
与此同时,李婼婼见救济站的伤患和孩童们都被安定好,向众人提议:“我们得找个军人带领,外出找找其他伤患。”
梁以澈听了自然不同意:“你以为这是你家吗?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危险?要出去了咱们都得完蛋!”
一旁的许温程却不这么认为,反驳他:“救助得及时,再带到这儿让伤者修养,所以我们去一趟是必须的。”
“要去你俩去,反正我不去”,梁以澈摆摆手说道。
以为许温程会就这此矛盾和他争论起来,可许温程心态不错,说道:“行,你就和其他人顾里,我们负责外面。”
说完,他转头问谢璟川的意见,谢璟川也不是怕事的人,一口答应了:“我和你一起去。”
另一位女医生唐柳主动站起身:“我也去,人多力量大,抬人的时候还能搭把手。”
商量完毕,4人便跟着两位军人搭乘防护不错的军车前往附近寻找幸存者。
附近还没有遭受到破坏,再往前边的城镇可就不好了,街上一片混乱,满是死尸,敌军连流浪猫狗都不放过,商店里的货物架也东倒西歪,货物都被扫街一空,犹如世界末日。
“再往前就是战场了,那里搭建了个隐秘的临时庇护所,我们应该可以在那里找到些幸存者”,开着车的军人向他们讲解。
许温程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一丝人间烟火,宛如一个废区,谁会想到这曾经也是繁华的城市,如今因为一场战争,在一夜之间变得残破不堪。
不管是这片土地,还是人民,都是如此。
突然,一个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可还有动静的人闯入了许温程的视线。
“那儿好像有人,麻烦停车”,他立刻提醒,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位军人也看见了,扭转方向盘向那人靠近。
他不知道向自己行驶而来的车里乘坐的人是好是坏,顿时不安起来,只能闭上眼睛装死。
唐柳握住门把手,想开门下车,却被军人拦了下来:“我们先下去,如果有危险,你们就开车离开。”
唐柳不解:“那你们怎么办?”
那位军人回答:“女士,我们是军人。”
一句身份表明了一切,挡在人民身前的责任、遇事勇敢而上的坚定、以及牺牲的准备。
一人举枪确认四周,这里一片死寂,似乎已经停战很久了,敌军和他们国家的军人都倒地无息。
另一人见那位倒在地上的士兵的右臂袖子上缝着他们国家的国旗,立即放下警惕,蹲下身呼唤:“先生,先生,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我国军人,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听闻此言,那位士兵不可置信的抬头,许温程在得知对方还活着后也迅速下车查看。
他的下半身骨裂,往后很有可能过上下半身残疾的生活,手臂上有大大小小的创伤,好在不足以致命,谢璟川从后车箱里拿出准备好的担架,和唐柳一起把人抬了上去,准备带回救济站治疗。
俩人上车后,许温程依然停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带他们来到这里的军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告诉他:“我的同伴去巡逻了,这里暂时没有敌人,所以我们动作要快。”
许温程点了点头,接着打电话给梁以澈,说:“我没要你过来,这里牺牲者多,你多派点救援的过来。”
不过10分钟,救援队便纷纷到来,许温程让谢璟川和唐柳先回去给那位士兵治疗,自己则和李婼婼留在这里指挥和帮忙。
他们和其他人员兵分两路寻找存活下来的人,那里的草都快赶上一个2岁小孩那么高了,许温程只得捡个树枝打打草。
李婼婼有样学样,不久俩人便在一块大石头后方发现一位额头流着血的军人。
“你好,听得见我说话吗?”,许温程蹲下身问道。
那人不知在这坚持了多久,嘴唇泛白,浑身无力,在听见许温程的声音后才有些反应,颤颤巍巍地说:“救,救救我...”
一番检查,他的额头被子弹划伤,右臂被子弹打中,血流不止,他很聪明,用长条状的布料系紧伤口下方,起到了缓解的作用,可他的状态似乎不应该这么糟糕,李婼婼发现了猫腻,挽起他破了洞的裤子,发现在他的小腿上,有着被蛇咬过的痕迹。
“记不记得被咬的时间?”,李婼婼从急救箱里掏出解药,用针管注射进去,那人额上满是血液参杂着汗,回答:“应该是...20分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