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在众人眼前。
里面的各种珠玉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的光直晃得人眼睛也睁不开,姬花青的目光在箱子里搜寻着,不一时便看到了四个鸭卵青的瓷瓶,这些瓷瓶一般形状、一般大小,皆塞着木塞子。
在一堆珍宝中,这四个瓷瓶子便显得尤为黯淡了。姬花青“咦”了一声,问道:“这不就是普通的瓷瓶?怎的也放在这里?道长该不会在糊弄我吧?”
灵璇子道:“瓶子的确不值价,值价的是里面的东西。”
姬花青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灵璇子道:“金玉霜。”
姬花青道:“金玉霜?那是什么?”
雨馀凉听了姬花青这话,不禁大感奇怪,姬花青为何要装作不知道金玉霜、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样子?
灵璇子道:“一种治疗外伤的妙药,此药起效较一般金创药更快,效果较一般金创药更好。”
姬花青尚未开口,场下郎九九就切了一声,道:“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种金创药罢了。”
灵璇子道:“此药是水南白氏祖传之物,因为药方失传,如今连白氏自己人都调配不出来,箱子里的这些,便是世上仅剩的几瓶。”
姬花青道:“物以稀为贵,就算世上药效比金玉霜还好的金创药有不少,因着就剩这么几瓶的缘故,这金玉霜也要显得特殊些。但就其本身而言,并无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
灵璇子笑道:“姑娘所言是极,贫道也是这么想。”
姬花青道:“灵璇道长,一会比武完,这些宝物里在下可以多拿两样么?”
灵璇子点头道:“姑娘随意取。”
亲眼见到装着金玉霜的瓶子,姬花青心里又踏实了一层,而她跟灵璇子说要多拿两样宝物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她已经在心里想好,比完武后,她先在箱子里随意拣一件看上去贵重值钱的,然后再装作思考一番的样子,说自己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刚好没多少了,顺便将不那么“贵重”的金玉霜收归囊中。
就跟买菜时顺走两根葱一样。
姬花青自有她如此费心的原因。岑氏的人无处不在,尤其在隐容术无法维持后,她无法再藏身在伪装下在江湖行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重新出现在那个人的视野中,是否已在他的监控之下,不管怎样,她要万分小心才好。对于金玉霜,她必须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为掩人耳目。
亲眼见到金玉霜,想到不久之后便可将金玉霜拿在手中,姬花青大是振奋。她先前所言并不全是为了让灵璇子将宝物提前拿出的托词,眼下她因之前比武而累积的疲惫确实尽皆消散,她觉得体内又升腾起一股力量,精神焕发,打算全心全意应对最后几场比武。
灵璇子笑眯眯地对姬花青道:“姑娘,贫道也有一个请求。”
姬花青一愣,生怕有什么变数,随后道:“道长请说。”
灵璇子道:“先前姑娘跟各派比武,使的都是该门派自己的武功。”
姬花青不知灵璇子此话何意,道:“我是按照比武前的约定。”她暗自心惊,难道灵璇子突然反悔,不想给她宝物,要开始揪她的不是了?
似乎听出了姬花青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森冷,灵璇子道:“贫道不是在质疑姑娘,只是想请姑娘在接下来的一场比武中,所用的武功不仅限于丹阳派,而能用在场九派的武功跟贫道比试一番。”
灵璇子此言一出,场下顿时响起一片窸窣窃语之声。
姬花青又是一愣。
好奇怪的要求。
一般来说比武规则不可随意更改,但灵璇子这一改动,分明是使他输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任何人都肯定都是熟悉自己门派的武功一些,更何况九派中一些门派还存在专门克制丹阳派的武功。
因此,卫氏阵营的凌虚、殊华、沧阆、紫雁四派都只是惊讶,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聊氏阵营这边的某些门派掌门倒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因为丹阳派是聊氏拥趸之首,也就欲言又止了。
穹隆老人到底还是忍不住,道:“灵璇道兄,这……唉!不合适吧?”雪山派乃水西北地武林至尊,穹隆老人十几岁时就在江湖上闯荡,从此声名鹊起,如今他年逾古稀,在水西武林资格很老,其他掌门不便说的,由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只是穹隆老人岁数比灵璇子大,却称后者为“道兄”,他脾气急躁,跟灵璇子说话时,语气竟也柔和踯躅起来。足见在如今的水西,丹阳派才是如日中天。
灵璇子笑呵呵对穹隆老人道:“贫道心意已决,穹隆掌门无需多言。”
穹隆老人道:“可……”
灵璇子道:“至于聊公子那边,贫道自会解释。”
天影掌门文芝心道:“先是璧月,后是灵璇,怎么我们这边全是这种对输赢无所谓的队友?造孽,该多学学对面晁金遂才是!”
既然灵璇子这么要求了,其他门派也没再多说什么,姬花青自然照办,反正对她也没什么损失,不过就是接下来用出的招式丰富一点、花样多一点。
然而和灵璇子一交上手,姬花青就在心中暗惊:
好家伙!
比之前她的那些对手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姬花青不得不用出全力,她不仅剑法招式千变万化,身形也在场中游走不定,动作又飘逸利落,时间一久,仿佛场上每一块砖石,每一根柱子,墙面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她踏过。
丹阳派身法也讲究清隽流丽,灵璇子与姬花青在场中滑步翻飞,毫无阻滞,同时两人长剑上招式都精妙非常,场下众人看在眼中,都大觉过瘾。
殊华剑法瑰丽妩媚,丹阳剑法仙姿卓然,碧逍剑法风流雅致,就连尚未上场的凌虚派,姬花青也将他们轻逸灵动的剑法使了出来,这几个门派的剑法各有特点,却都被姬花青使得得心应手,各自的精微奥妙之处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姬花青还将其他几个门派的刀法化作剑法一并使出。雪山刀法凌厉沧桑,沧阆刀法诡秘幽深,紫雁刀法烂漫自然,除了这三派外,尚未上场的凌虚派和天影派刀法也被姬花青以剑使出。凌虚派不仅剑法名满江湖,刀法也一样出名,因为他们门派内刀法剑法本就相通,所以姬花青将凌虚刀法转为剑法遇到的阻碍也就没那么多。而天影派古意盎然的刀法被姬花青化为剑法后,其原本的刀意也丝毫不见减损。
灵璇子一边挥剑与姬花青相互拆招,一边在心内快速对来招进行着判断。
这一招是凌虚派的烟霞剑法,这一招是雪山派的飞霜刀法,这一招是仙霞派的芙蓉剑法,这一招是紫雁派的紫萸刀法,不过被她改作了剑法……这一招是殊华派的锦雁剑法,这一招是碧逍派的点荇剑法,这一招是天影派的……哪一套刀法来着?名字不记得了,但他记得拆解这套刀法的要义,这才是最重要的……姬花青将原本的刀招化作了剑招,他看出姬花青化的是那套刀法的第二百三十七招,但刀法变成剑法后,原来的拆解方式竟一点行不通了……
……这一招又是碧逍派的冰绡剑法,这一招是沧阆派的鹿蜀刀法,这一招又是凌虚派的剑法,叫……是了,叫冻泉剑法,这一招还是凌虚派的剑法,只不过她换了一套来使,这是云蒸剑法,下一招、下下招……还是云蒸剑法……
就在灵璇子以为姬花青要将这一路云蒸剑法使完时,姬花青陡然又换了一套武功来使,这次是由凌虚派晴雪刀法衍化而成的剑法,而再下一招,竟是他们丹阳派的参同剑法!
然而不管姬花青再怎么五花八门地变招,灵璇子都将姬花青的招式一一拆解,同时长剑直刺斜削,不断向姬花青攻出剑招。
无论是拆解姬花青的招式还是主动对姬花青出招,灵璇子所用的都只有丹阳剑法。他使用的剑法种类远没有姬花青丰富,却十分从容地将姬花青的所有剑招都拆了回去,同时主动进攻的势头非但不衰,还有越发猛烈的倾势。
雨馀凉在场下看得呆住,想起之前姬花青对他说的:“真正的高手,一招抵得过千招万招。只要将一套武功钻研得够深,就已经足够纵横江湖。”
灵璇子正是完美地展现了这点!
姬花青的所有招式灵璇子几乎都能拆解,就算拆不了的也能够进行封挡或闪躲,而面对灵璇子使出的丹阳剑法,姬花青拆每一招时都觉不是那么轻松。金玉霜就在那里,姬花青已然失去了比武的耐心,她不想再这么耗下去,长剑挥动,剑刃倒映灯光忽白忽橙。
灵璇子钻研水西各派武功多年,然而姬花青此刻攻向他的这招,他恍眼一看,却从未见过。
剑刃已如白鸽翅膀扑闪到眼前,带起的劲风拍打着他的面上的皮肤。
灵璇子忍不住侧过头闭上眼,姬花青看准这一时机,清叱一声,一剑白虹贯日向前刺出。
武林高手对外界的情况感知远强于常人,灵璇子眼前一片黑暗间忽觉前方有异,尚未睁眼便已横剑挡在胸前,然而姬花青这一剑的劲道极强,两剑相击发出当的一声巨响,灵璇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后仰,踉跄着向后退去。
在被姬花青一剑击退的前一刻,灵璇子道:“是沧阆派的碎琼刀法!”
姬花青道:“对了!”
丹阳派的弟子见状忙进到场中要扶住灵璇子,可还没等他们走近,灵璇子已经自己站稳了。
灵璇子站定后道:“还是碎琼刀法的分支变式!”
姬花青倒转长剑,恭敬行礼道:“道长好眼力。”
碎琼刀法是沧阆派裂冰流的一套刀法,此刀法有个特点,那就是极易嬗变。碎琼刀法在数百年的传承过程中产生了多种变式,这些变式不是指一套刀法内招式的变化,而是整套刀法都变得与原刀法大不相同。不仅与原刀法不同,这些变式之间也大相径庭。
姬花青的泼火雨功虽然也能将一套武功近乎无限扩展,衍变出许多新招,但这些新招原本属于哪套武功是能看出来的。
泼火雨功无法将一套武功变成另一套武功。
碎琼刀法和它的这些变式乍看上去毫无关系,但它们仍有共同的特征,这些共同特征十分细小,隐藏在每一招的特定动作中。
姬花青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想起了曾经跟随穆禾习武的日子。
每一次师徒过招,姬花青都极尽变招刁钻之能事。穆禾出招也根据她的出招或拆招方式生出种种变化,或拆解姬花青攻来的招式,或出招让姬花青拆解。
拆解一招后,下次再遇到相同的招式,姬花青也有意避免用重复的方式拆招。她只觉每次和穆禾过招都能有新的感悟。
穆禾每天考核姬花青的武功直到她十五岁。十五岁那年,姬花青已经将整套泼火雨功学全,她也因此在十五岁生日那天得到了师父给她的奖赏。
方才姬花青使出的碎琼刀法,准确地说是碎琼刀法的变种之一,正是她曾练习泼火雨功时,穆禾给她喂招的其中一套刀法。
碎琼刀法的不少变式到如今已经失传了,而穆禾使的这套碎琼刀法,姬花青在江湖行走多年,从没见任何人使出过。
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确定这是否是失传的变式之一,只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对着灵璇子使了出来。
看灵璇子的反应,姬花青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姬花青想到这,在心里轻轻念道:“师父。”
秉延。
不过灵璇子到底是武学大师,在最后一刻通过碎琼刀法以及其诸多变式不易被人发觉的共同细节,推断出了这招刀法的来源。
在拆解敌人来招这方面,灵璇子与姬花青算是棋逢对手,而姬花青最终凭借一招已经失传的刀法,再将原本的刀法化为剑法,这才打了灵璇子一个措手不及。
笑容又回到了灵璇子脸上,他道:“姑娘武功高强,贫道佩服,不知尊师是哪位高人?”
姬花青垂眼道:“……恕晚辈不能告知。”
见姬花青不愿回答,灵璇子也不以为意,呵呵笑着转身离场,方才进到场中来的丹阳派弟子紧随其后。
郎九九笑道:“好险,还以为牛鼻子要赢下一场。”他望向闻人冲,“下一场就该咱们了,闻人师兄,派谁上?”
闻人冲转头道:“双儿,如何?代表我们凌虚派上场比武。”
那身背双兵的少年褚双拱手道:“是,闻人叔叔。”
郎九九吃了一惊,道:“闻人师兄,这不妥吧?”这次凌虚派来临蓟的人中,除闻人兄妹、郎九九外,其余全是年轻一辈弟子。闻人梦受了伤,郎九九以为上场跟姬花青比武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