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这张假/币,江暮哭笑不得。
在没入职地府前,他对于鬼的印象都是恐怖的、恶劣的。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江暮对于他们也有了新的看法。
这群鬼,曾经也是人。
江暮关上车门,拿着冥钞扭头就往电梯走,没有检查车上是否有小鬼跟着。这里可是司冥的家,哪里会有这么不长眼的鬼。
客厅里,司冥坐在沙发上,听到门锁声音,目光投了过来。
江暮在玄关换鞋,注意到了司冥的视线,但并未多想。
他现在渴的厉害,养了一群笨蛋员工,见到他来,水都没给倒,极其没有眼力见。江暮跑到饮水机前足足喝了两杯,才端着杯子溜达到沙发旁。
江暮察觉到司冥的视线从始至终落在他身上,但是由于喝水没功夫说话,坐在司冥对面的沙发上他才问道:
“看我干什么?”
两人中间隔着茶几,司冥把手机放在上面,慢悠悠开口说:“带着客人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江暮疑惑地看向司冥的眼睛。这才发现,司冥的目光没有落在自己的脸上,而是身后。
也许是心理作用,江暮还真就感觉后背似乎凉凉的。他喝了两口热水压压惊,才敢回头看一眼,反正有危险司冥会出手的。
这一眼,还不如不看。
江暮刚回头,就和一张乌青的小脸对上了视线。那张脸很幼小,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整个眼睛漆黑一片,活脱脱就是恐怖片里的鬼童。
这个鬼童趴在他背后,胳膊环在江暮的脖子上,用圆润的小脸在他背后蹭了蹭。圆润的脸蛋涌现出颜色更深的乌青,疑似是脸红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地府员工,江暮没有尖叫出声。
那鬼童满意地挂在他身上,盯着江暮的眼睛,旋即开口:“爸爸!”
闻言,江暮腾的一声就站起来了,反驳道:“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此时的司冥,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用目光逡巡着江暮全身,语气带了些许幽怨地说:“唉,你居然背着我有孩子了。”
“不是,这谁家孩子,快拿走。”江暮咬牙切齿地说。
江暮反手在背后抓着,想把那鬼童拽下来。结果这鬼童挂在他身上,到处乱爬,跟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下来,让江暮感受到了如蟒蛇缠绕般的窒息。
这鬼童边爬还边叫唤:“爸爸抱我。”
折腾半天,这鬼童跟玩上瘾了似的,最后爬到江暮胸前,吧唧一口亲在江暮脸上,还咯咯咯地笑着。
看到这场景,司冥这才放下手机,正色道:“不管你是谁,快从江暮身上下来!”
“好叭。”这小鬼感受到了威胁,才松开双手从江暮身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不过,他还是倔强地伸出一只小手,抓着江暮的裤腿。
江暮踢了踢,没踢走,最终妥协地坐在沙发上让他抓着。
“你谁,为什么叫我爸爸?”江暮无语地问道。
“我叫阿呆。”这鬼童扭扭捏捏地站着,偷觑江暮的神色,羞涩地说,“你长的好看,你就是我爸爸!”
这有逻辑吗,江暮嘴角一抽,旋即想起来刚才搭顺风车的那位,于是从兜里掏出那几张假冥钞放在茶几上。
江暮用手指按着冥钞,把它推到司冥眼前,解释着路上的经历:“开车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鬼搭顺风车,走时留下这沓冥币,还是假的。这不会是他家小孩儿吧?”
旋即,这个阿呆跺着脚反驳:“他丑,他不是我爸爸!”
然而,这一切都在司冥这里都无所遁形。司冥的别墅能检测出鬼物并驱逐,但这鬼童太弱了,身上的鬼气还没江暮上班的怨气大,所以没有被阵法拦截。
司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历,于是在府里办上输入名字,调出他父亲的资料,拿给江暮让他认:“是这个鬼吗?名叫林泽辉。”
照片上的人倒是没丑到哪儿去,很端正的长相。但江暮不太认识,因为刚才在开车,为了遵守交通规则,他没有回头看后排。
于是江暮摇了摇头,无奈道:“开车呢,没看清。阿呆,这是刚才搭车的那个吗?”
阿呆当即指认道:“是他,就是他!”
果然,他们俩才是父子。这死小孩,怎么乱认爹。
司冥拿回手机,捏着冥币仔细观察,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眯了下眼睛道:“这冥币,好像和那天金库里的假/钞一样。”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江暮把阿呆推开,让他认桌上的冥币,问他:“这钱哪儿来的?”
阿呆咬着手指,眉头皱成一团,犹犹豫豫地回答:“有人给我和林泽辉钱,让我们去林家村给他拿东西。”
“拿什么?”江暮问道。
阿呆摇头,抠着手心说:“不知道。”
司冥睨了他一眼,知道他倒是没骗人,于是对于江暮说:“没事,让五方鬼帝去查吧。”
至于这个鬼童,上班时再带到地府去,今天就先让他留在这里。毕竟他也没什么危险性,就是长得磕碜了一些。
司冥把小恨同学叫来,用目光示意把这小孩带走。阿呆不情不愿地盯着江暮,试图和他待在一起,但江暮坚定地拒绝道:“听话,大孩子要自己睡。”
*
到了上班时间,他们两人准备把阿呆送到地府。
显然,阿呆还没有去过他该去的地方,对地府的一切都非常陌生。他没有地府员工权限,不能像江暮和司冥一样直接到达冥界。
他需要和当初的江暮一样,去城隍庙领路引,再从鬼门关进入。
路上,阿呆没有大吵大闹,只是乖乖的跟着他们。对于这种乖小孩,江暮容忍度很高,就连这乌青的脸都看着顺眼了许多。
阿呆非常弱小,所以对于黄泉路上的其他亡魂都很惧怕,毕竟随便来一个都能把他吃得渣都不剩。眼看着阿呆可怜巴巴的神色,江暮心下一软,牵着他的手安抚道:
“别怕,他们不吃你。”
阿呆眨着眼道:“真的吗?”
江暮忍不住逗他:“放心,你这么小,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阿呆:“QAQ”
抛开事实不谈,阿呆还是很可爱的嘛,江暮这样想着。
江暮和司冥两人的举动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毕竟司冥极少走鬼门关这条路,更何况是亲自带领亡魂。
众员工纷纷不经意路过,试图窥探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厉鬼。
谢必安在群里也看到了这事,于是工作都不干了,用勾魂索勒着忙于事业的范无咎来了黄泉路。
谢必安用袖子挡着脸说:“竟然看不出来鬼气,难道这鬼已经高深莫测,可以隐匿鬼气了?!”
看着还没腿高的小孩,范无咎沉默不语。
眼看周围大鬼越来越多,阿呆被吓得乌青的脸都褪色了好几个度。他拽了拽江暮的手,又小心翼翼扯了一下司冥的裤腿,嗫嚅道:
“您能不能也牵着我。”
看着江暮的眼神,司冥答应了下来,于是也伸出一只手牵着阿呆。
远处的众鬼看到此场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着交头接耳:“居然需要两个人押解,鬼中强者,恐怖如斯!”
虽然阿呆不太懂什么级别,什么术法,但凭借本能,他也知道谁更强。也许是两个人给了阿呆底气,他逐渐没有那么紧张了。
尤其是到了彼岸花海,阿呆兴奋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眸中闪烁着童真,仰头看着江暮说:“爸爸!这里好漂亮呀!”
跟了他们一路的地府员工,被这个词吓得集体崴脚,摔了个狗吃屎。
谢必安整个人亢奋地无声尖叫,拽着范无咎脖子上的勾魂索说道:“啊啊啊孩子都有了!是不是过段时间吃喜酒啊?!范无咎你说咱们要随多少份子钱?”
被勒得翻白眼的范无咎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中只听见了份子钱,于是张嘴说:“随…随个五千吧,再送个法宝。”
“好啊你,这么大方!”谢必安松了手道。
这群人的踪迹在司冥眼里无所遁形,听了半天关于自己的闲话,终于在众人讨论他们两人谁生孩子的时候,司冥回头了。
这群吃瓜群众立马鸟惊兽散,原地消失的不见踪影。
江暮不像司冥那样敏锐,只是觉得今天的黄泉路上似乎人有点多,他挠了挠头道:“司冥,今天地府有这么忙吗?”
“还好。”司冥清咳一声回答道,并没有打算告诉他这里全是围观群众的事情。
这阿呆无功无过,目前投胎也轮不上他,江暮不忍心把他放到判官司或者鬼狱里,于是央求着司冥把他安置到酆都城。
给阿呆找了个空房,江暮让他住在这里,叮嘱道:“你先在这里住着,等我们找到你爸再说。”
阿呆坐在床上,小腿悬空晃荡着,垂着头说:“你就是我爸爸。”
“别闹。”江暮用手指戳他脑袋,掐着他的脸蛋说,“到时候让林泽辉接你。”
“哦,好吧。”
阿呆乖巧点头,对着江暮挥了挥手:“我不乱跑,爸爸再见。”
他倒是没忘了旁边的司冥,只不过暂时没想好怎么称呼。看着司冥的长发,阿呆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妈…额,叔叔也再见。”
闻言,司冥唇角翘起,像是被他逗笑了似的轻咳一声,语气微扬道:“再见。”
走出很远后,江暮才忍不住笑出声道:“哈哈哈哈哈哈,他刚才是不是想叫你妈妈?”
笑声绕着司冥转了好几圈,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司冥无奈摊手:“我跟小孩计较什么。”
两人一路上讨论着童言无忌该不该打这个话题,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酆都殿。
刚推开门,两人跨进门槛,看到里面的场景,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旋即把腿收了回去。
只见满屋全是手机平板等电子产品,甚至都无处下脚。
司冥看着自己被淹没的办公桌问道:“什么情况?”
江暮看了眼屏幕,两眼一黑/道:“收货地址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