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彻底划入地平线以下。
寂静的卧室内漆黑一片,忽然,“哒”的一声,一束暖融融的光射了进来。
一室旖旎。男人精干的上身裸着,长长的胳膊捞起掉落在地上的衬衫穿好。
起身正要离开时,床榻内,寿檀疲惫地睁开眼。
“这就走了?”寿檀的一双眸子暗淡失焦,说出的话却极尽讽刺,“刘姨还没来呢,你这时候走,我跑了怎么办?”
“寿檀......”孟渔附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半途寿檀扭过头,他的唇偏移轨道落在了鬓角。
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隐痛,孟渔喉结滚动,沉默片刻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寿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没有着急回应,歪着头让亚麻枕套吸干肆意流出的眼泪。
“今晚我要回趟老宅,”孟渔叹了口气,“乖乖在家休息,出去这么久累了吧。“”
“孟渔你最好时时刻刻把我捆在你手边,不然我今晚就离开,现在就离开!你信不信!”
寿檀的泪水溃堤般落下。
“我信。”孟渔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是扳回她的脸,轻轻擦去泪水,“好了乖乖,别闹小脾气,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寿檀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怜惜,可这怜惜让她困惑又心痛。
没等寿檀想明白,孟渔已经走了。过了十分钟,寿檀才从屋里出来。她惊讶地发现刘姨不在,孟渔真的安排她自己待在屋子里了。
寿檀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撑着酸胀的后腰找到椅子上的手机,正要拨通却发现卢笙的电话率先打了进来。
很快,卢笙紧张的声音响起。
“李寿檀,孟渔回老宅迟到了。这是他这三十年来第一次在老爷子面前迟到。你们发生意外了吗?”
卢笙的语气紧张焦急,丝毫不知电话的另外一头,寿檀赤裸着身子躺在卷皱如盛放玫瑰的大床上,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生气的孟渔太恐怖了,刚才强硬的动作害她嗓子都有些沙哑。
寿檀清清喉咙道:“......是有些意外,不过不要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卢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清清喉咙道:“李寿檀,你运气真好。老爷子动了怒,两个人一直在书房里说话。你的时间比想象中宽裕。
这次,你真的要自由了。”
*
夜晚的京市依旧车水马龙,一辆普通的本田七座商务在车流中缓缓向机场方向行使。
寿檀沉默地坐在车里。
卢笙并没有过来,只是安排了一位秘书陪同。据秘书所说,一切按照普通人的正常轨迹出境反而是水滴入江海,不易察觉。所以今晚寿檀将乘坐商业航班出发。
车里还有一个简易背包,寿檀翻检看看,发现里面除了出关必须的证件,还有一张银行卡。
秘书表示里面有五万块钱。
“卢小姐说您在国外需要适应,这张卡可以帮您更好生活。”
寿檀想了想,还是收下了,毕竟这是一张新卡,更安全。但她还是跟秘书说明:“回去告诉卢小姐,这里面的钱我不会动的。我没跟孟渔说过我在非洲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要我到了非洲就可以直接工作。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只要离开孟渔,生活就终于可以步入正轨了。
车在航站楼入口停驻,秘书没下车,客气道:“人多眼杂,李小姐,我就不送了。”
寿檀点头致谢,帅气利落地将小包跨在身上,头也不回的往安检队伍里走去,轻车熟路地宛如从前无数次一般。
送机的时间刚刚好,离登机只剩二十分钟了。寿檀无需托运,所以直接就坐在座椅上等待。
她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女人,正在跟女儿打视频电话辅导作业。那女人语气柔和,寿檀本在发呆,渐渐竟被她的声音治愈到,不禁安心了不少。双手稍微有了些许温度。
航站楼里的广播响起,提醒旅客可以开始登记了。激动雀跃终于在此刻激活,寿檀的视线不可置信地在手机和航班显示屏里来回跳跃,不停地雀跃着。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寿檀呼吸一滞——孟渔来电。
与此同时,手机显示屏上显示了两条十分钟前的消息。
一条是图片,看不见。
一条是“喜不喜欢,给你带回去吃。”
光是看到信息,寿檀的手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而且这条信息时十分钟前了,寿檀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孟渔发现了一切来追她的场景。
于是更是连解锁查看消息的勇气都没有了。寿檀稳稳心神,狠心挂断电话后随即关机,就近找到一处储物柜,将手机永远地锁了进去。
忙完这一切后,离登机就只剩下五分钟了!寿檀飞快地跑到登机口,幸好,时间还来得及。
然而直到坐在飞机上,寿檀仍旧心跳如雷。在飞机没动的几分钟里,她的心始终惴惴不安着,总觉得孟渔随时会出现在机舱里将她绑走。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了,每一秒漫长又沉重,仿佛将寿檀的身心都碾碎了无数遍。终于,机身细微的滑动安抚了寿檀脆弱的神经。
漆黑的夜空一点点接近,车水马龙的城市森林渐渐在脚下变成一只发着光的蛛网。寿檀不可自抑地落下泪来。
......她真的自由了吗?
*
深夜。只有京市城西的某处豪宅里灯火通明。
室内寂然,气氛阴郁低沉富有压迫感。孟渔毫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地狼藉。
只见偌大的屋子里,不少房间里的抽屉都被抽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所有的细节都指向了一个真相——有人洗劫了这里。
孟渔亲自检查了房间,那些昂贵的珍贵的宝贵的首饰和先进都被洗劫一空。可他并不在意这些,唯独在床头久久驻足。
略微落灰的床头柜上仔细看,可以看到四个小小的圆点。
孟渔怔然地望着那四个点,费力思索了半天后才想起来——那里一直放着的,是寿檀随身带来的一只木雕小象。
那只象很丑,鼻子都断了。可她视若珍宝。
而且严密派人暗中收集的监控视频里显示,她挽回赵梧那天,这只小象也被她认真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它那时很漂亮,流畅的s型长鼻子还长在脸上。
孟渔颊上的笑意渐隐。隐痛混在着不甘宛如地狱焰火,简直要将他整个人烧干了。
为什么?
他给她买了那么多包,那么多首饰,那么多漂亮的衣服,他把她的房间堆得满满的。可她从来就不稀罕。
他在她心里,甚至不如一件被人抛弃的残次品。
但孟渔没表态,其他人都不敢说些什么。此刻,孟渔越平静越让人恐惧。
就不要说作为下属的严密了,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卢笙紧随其后闯进屋里后,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是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孟渔的神情。
“老孟......虽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好受,但最好还是让严秘书先统计一下丢失的财物总额报警吧。或许,有警局施压,李小姐才没那么有恃无恐。”
话音未落,一道狠厉的眼风便扫了过来。卢笙脸色当即刷白,可这屋子里除了孟渔就只剩下李寿檀。孟渔从老宅回来之后,屋子里就变成这幅鬼样子......任谁不觉得这就是李寿檀干的?
卢笙思及此处,心里的底气又多了一些。而孟渔只是再次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卢笙看清手机号,当即心底生出意思不爽来。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卢笙打着胆子坐到了孟渔身边,纤细的胳膊刚要搭在他的臂弯里,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孟渔已经起身离开。
孟渔浑然没有落人面子的抱歉感,他不再打电话,望着落地窗外的溶溶月色对严密道:“去,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李寿檀给我抓回来。”
“孟渔!”卢笙终于无法再装作袖手旁观。这样的孟渔太反常了,她恨他愚蠢的同时又嫉妒李寿檀混蛋致斯而他竟然还只想要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干什么?听她的解释吗?
孟渔是不是疯了?!
而严密得令已经点头出去了。
“不许去!你给我站住!”
妒火中烧,卢笙终于撕破面具。她一边吼住严密,一边飞快地追到孟渔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摇晃着,全然忘记了这样会触他的霉头。
“阿渔......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李小姐给我打过电话。但她用帮过我为由请我保守秘密,所以我......”
“说。”
孟渔终于肯跟她说话了,他偏过头,凛冽如刮过万年冰川的寒风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游走着。对视时,卢笙只感觉自己如行钢索,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她稳了稳心神,掏出手机找到购买记录递给他。显然这招虽险但胜算的确很大,卢笙第一次看到孟渔踉跄了一步,脸上竟然流露出无法控制的不敢置信和一丝......悲怆?
“这是什么?”
孟渔盯着手机屏幕,脸色难看的厉害。他并非不认字,只是事实让他难以接受。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条下午在线上药店的购买记录,而卢笙买的物品不是别的,而是打胎药。
“......今天李小姐给我打电话说她最近身体很奇怪,于是在船上联系服务生购买了验孕棒,结果显示是有了。但她知道你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的,她说怕你生气所以拜托我千万不要告诉你.......对不起阿渔,如果我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一定会......”
话音未落,忽然喉管一痛。孟渔一把掐住卢笙的脖子,逼她仰起头来直视在自己的眼睛。
“你确定吗?”
男人眯起的鹰眸里不含任何一丝感情,卢笙相信孟渔真的可以直接掐断她的脖子。
“我确定。”
“我该不该相信你呢?卢笙。但你知不知道,李寿檀是不可能偷东西的,尤其是这个房子里的。”孟渔脸上浮起一丝怪异的笑来,“只要是和我有关的东西,她都非常讨厌。”
卢笙忍不住咳嗽起来。
顶着精致妆容的脸涨红起来,恐惧感宛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卢笙费力道:“孟渔!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爸......我爸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