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素寄居于这破烂的屋子里已有三天,这三天里,官兵在城中各处寻找刺客的踪迹,当然,这刺客就是她。
据说街面上的告示栏中贴了她二人的画像,她还真是疑惑,官府会把她们画成什么样貌。
虽然追查她的人很多,但裴素素好歹找到了藏身之处,让这五个乞丐配合她把官兵遮掩过去,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连上天都在帮她,为什么这么说呢?来的那日下午,便有十人来寻他们不痛快。
据这五个乞丐后期讲述,这十人经常在这里争抢地盘,稍有不顺从便拳打脚踢,很多乞丐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了保命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不仅为他们驱使,还将乞讨来的吃食和铜钱分给他们,渐渐使他们的势力扩大,能在这一方横着走。
而他们五个与这方势力形成敌对关系,之前约有十几人跟着他们一起反抗,但每次总是以失败而归,跟着他们的人也就少了起来,到现在只剩他们五人了,为了避免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只能躲着他们走,然而有时还会被抓住,免不了一顿打。
裴素素更加确信,不管在哪里,都是谁强谁有话语权。
而这次让裴素素碰着了,他们在前面打探的人回报,说那些人马上就到,让他们赶紧撤离。
他们还提醒了裴素素,让她跟他们一起走,不过裴素素从不是靠躲活命的,她自然不愿意,虽然这次是躲了起来,但总有一天还是要出去的,这五人见劝不下她,想着自己溜掉,然而被她拦了下来。
她还让他们帮忙找了个长棍子,立在门口,虽然是站在只有一级台阶的地上,她还是能做出睥睨的姿势。
来者约莫有二十多人,站在她面前时,她并没有认出谁是领头人。
他们似乎是觉着这五人在搞笑,竟然派出了一个看着这么秀气的人来应对,场面当即便热闹了起来,而裴素素从不是耐心等待的人。
她抬起棍子,两步冲了下去,将站在前排的两人打开,又滑步向里面,抬手间便又解决掉了几人,棍子虽细,也没有枪拿得顺手,但总比没有的好,那些人也不是木头,见此场景,有人快速反应过来并加入战斗,而彼时,她已将那长棍架到了一男子的脖子之上。
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永不落幕,尽管对方人多势众,可裴素素也是一人能打三人的,她在邵晚臣那里训练那么久,可以和三个成年壮男打平手,何况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人。
她方才站在那“高地”,便看到了人群中不一样的面孔,此人气势与其他人不同,且站在后方,观看前方局势,如果他不是领头人,那恐怕这场闹剧还需要再延长延长时间。
而她看对了,在她将棍子架在那人脖子上时,局势一度陷入安静,紧接着,所有人目光惊恐,欲要冲上来解救。
人总是这么不自量力,还好这位领头人能够明白自己现下是怎样的处境,当即叫停了那些人,并要向她说和。
裴素素将这男子架到房屋前,也就是站在他的党羽面前,说道:“你组织能力不错,帮我一个忙吧。”
那男子无法拒绝,只能答应。
而后,裴素素利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原理,让那些人为她服务,终于打听到了重要消息。
文熙于今日夜间还会宴请官员,且观云楼外此刻周围已严阵以待,似乎要杜绝之前发生的事再发生一遍,而这次他要见的官员,不是从这几个州来的。
现下已知州名,分别是孟州、岳州、扈州、阙州,既然不是从这几个州而来,那会是哪个地方?
对于裴素素来说,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此刻成了被通缉的人,又是从钱来客栈跑出来的,身份一定在被人查找中,这是对她非常不利的,她现在的任务,是赶紧见到文熙,告诉他她是被陷害了!
虽然但是刺杀的确是她做的,但这不能承认也不能被人默认啊!
可是看此情景,她是绝无机会进入观云楼的,当然,除非有人帮她。
于是让她找到了机会。
来报信的乞丐说,观云楼的“御用送菜官”在这附近居住,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巨大的突破点,如果装扮成那人的样子,混入观云楼不是难事。
说干就干,她也不管这乞丐之间的纷争了,被带到送菜的这里后,便在其装菜时将其打晕,穿上其宽大的蓝色布衣,并用现有食材芋头做了一个伤疤。
没错就是伤疤,她庆幸自己曾经看过用芋头做疤的犯罪题材电视剧,不然肯定遮不住她的样貌。
这要是再让人发现了,那可真就是无路可走了。
黄昏时刻,裴素素推着这一车菜到了观云楼后方,这里也有守卫,据乞丐打听,每每送菜,都是从后门入,后门正对着厨房,送菜的只需要将菜搬运进去,然后离开,而她则需要进到里面。
“你是谁?老王呢?”
问她话的正是观云楼后厨小二,负责接菜,见她如此打扮一眼便认了出来,严词问着。
“王哥生病了,让小的来运。”裴素素说着抬头,那人见状后退半步,怔了怔,心中的迟疑立即被她这一脸疤打消,放她进去了。
搬完最后一棵白菜,那小二便让她离开,她假意答应,趁他回身时,往他后脖领一打,将其打晕,由于是在里面,又没发出声音来,外面的守卫便没发现,而后,她又将他拖到无人地方,又换上了他的衣服,向楼里走去。
*
“文大人,不知我说的话您听明白没有?”
黑衣斗篷的男子低着头,低声问着这令文熙最难答应的问题。
“看样子,您是不打算答应了?”他再问。
文熙额头已积满汗珠,他用袖子擦拭,道:“再给下官些时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自己给了文大人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还没想好,是不是有些不将我放在眼里?”他终于抬起头,用如同猎狼般的眼神看他。
“没有!绝对没有!”文熙吓得赶紧站起来行礼,“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大,下官不敢……”
“不敢?我乃皇帝亲使,文大人说不敢,难道是觉着皇帝这想法有失偏颇?”
“绝无此意啊!只是……”
“好了,文大人,您也该为您的女儿想想,待您飞黄腾达,您的女儿便是千金之躯,谁还敢怠慢?再说,为女儿之病,您已寻遍名医,这小小阙州哪里有明医?若是用太医院的太医,还愁不能痊愈么?”
他说得很对,这些年因为文婳的病情,他苦寻明医,却都无功而返,如果要是有太医院的人帮他,结果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他这是要让他违背志向,去做一个走狗啊,这如何叫他答应?
“大人,这件事……是皇上要求的吗?”文熙试探性地抬头看他。
“皇上派我来,便就是这用意,文大人莫非以为是我自作主张?好话已说尽,倘若你还不答应,便是自寻死路!”他将称谓“您”换成“你”,就表明他已经不耐烦了,看这表情,是要他的命啊!
“我乃朝廷命官,没有皇帝旨意,你岂敢杀我?!”文熙也不欣欣作态了,直接挺直脊背,指着他,“尔等宵小,不知在皇帝身边尽心辅佐,竟如此行事,不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吗!”
那人竟大笑几声,带着笑音道:“文大人,你真是可笑,竟然是这么想的吗?那我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了,我就是带着皇帝旨意来的!”
文熙一怔,这些话皆在耳边徘徊,可他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拿出来我看啊!”文熙不信,虽然皇帝不着调,但也不是滥杀之人,否则就没有多少好官还活着了,可是现在,他竟觉着自己的相信是一个很可悲的笑话。
“我没有,在我心里算吗?”他一笑,站起身来,那笑容与戏谑无异,搅得文熙心里很不是滋味。
“既然没有,那……”
文熙话没说完,就见大门被两人推开,他心中一晃,瞬间明白,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
“在我阙州治下,你敢杀我?定叫你无处可逃!”文熙向后一退,满眼不可置信。
“逃?我为什么要逃?我不仅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还要带着你的尸身去见稷王,你猜,他会是什么表情?也可能……你没有尸身。”他平静地说着,手一挥,那两人便向他走来,将他按倒在这椅子上。
文熙亲眼看到,他从袖子里拿出一装有白粉的袋子,并将白粉倒入他面前的水中,摇晃了几下,便在他眼前晃着,他道:“文大人,我送你上路。”
“你会不得好死的!”文熙嘴里谩骂着,他奋力挣扎着,试图从这两个练家子手上挣脱,可未等对方有半分松动,那杯水便送到了他嘴边。
那人将他的嘴强行掰开,欲要灌入他的口中。
文熙睁着眼睛,瞪着面前之人,咽气前想,自己的死相一定极难看,要是死无全尸便罢了,千万不要让他的女儿来给他收尸,否则……
他渐渐没了意识,眼睛被合上前,他似乎看到了一丝火光。
……
“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