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简无忧揉了揉鼻子,打着喷嚏下楼,便看到坐在餐桌边的程酒和青罗正齐齐望着她。
“感觉昨晚空调温度特别低,我脖子都冻麻了,”简无忧咬了一口小笼包,喝了一口豆浆,惬意地眯起眼睛,“还好专业课不用早八,你们今天还想继续体验大学生活吗?”
程酒摆了摆手:“我和青罗今天得出个门。”
青罗咽下嘴里的蟹粉小笼包,轻轻应了一声。她今天这身打扮,一看就方便行动。竹青色宋抹搭着同色灯笼裤,宋抹外头还罩着一件鹅黄色双如意纹织罗飞机袖。
简无忧瞧着比了个OK的手势,吃完早餐便拎着书不紧不慢出门了。
这时,须弥香突然又从程酒指尖涌出,程酒和青罗便看到陆轩睿续了长明灯,上了三柱香便离开的铁皮屋。
“他跟简无忧一个班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上午都不会回铁皮屋。”程酒在须弥香散去前,抢先切断了与香的联系。
青罗看着烟消散在程酒指尖,直接传音:“如果你的香没有被人反控,便意味着它要有自主意识了。”
见程酒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青罗一挥手带着程酒缩地成寸,直接站到了铁皮屋里:“不清楚具体地址,又没钥匙,这是最快的方式。”
程酒嘴角抽了抽:“你也不怕他在这屋子底下布阵。”
铁皮屋小得一眼就能望得见底,屋子正中摆着的灵堂和行军床,角落一个老旧的八字型水龙头滴着水,地面此时已经洇湿了大片,一摊软管堆在一边。
除此之外,屋子里便看不到其他活人生活过的痕迹了。
程酒在奠桌前仔细感应,却怎么也找不到同类的气息:“难不成无常来过了?这地方干净得可以,不正常啊。”
青罗正蹲在长明灯前数灯芯,听到程酒这么说便提了一嘴:“雁过留痕。即便是被鬼差带走,也该有信息碎片残留的。这陆轩睿也是不靠谱,连个牌位都不放。不知道老人名字,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程酒掏出四折叠手机,正准备拍个照发给谢必安便听到青罗已经持咒唤起了城隍。
不过片刻,一个身着全套白色正装的身影就从一阵烟雾里走了出来:“何人唤……又是你?你是不是知道白天是鬼差下班的时间,专门卡点在我打卡前最后一分钟下单?”
果不其然,来的是谢?反加班从未成功先锋?必安。
程酒缩了缩脖子,递过一支须弥香:“这次不是我,我正准备拍照给你发消息的。”
谢必安抬手婉拒了程酒的香,却见她身边还俏生生立着个姑娘。谢必安眯起狐狸眼不确定地轻呼:“有蟜青罗?”
却听到青罗突然笑出了声:“哈,白无常?”
程酒留意到两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氛围,尴尬地强行开口:“你俩认识?为什么是‘有蟜’?不是‘姬’或者‘有熊’吗?”
谢必安只看着青罗,不再言语。
反倒是青罗笑眯眯地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老熟人,以后得请你多多照应。”算是跟谢必安打了个招呼。
随后青罗才对程酒说道:“我同祖母姓,氏随母族。因为祖母常说,孙子与她无关,孙女才是她的血脉。”
“奇怪,嘟嘟抓鬼的抢单功能不是关了吗?怎么系统一更新,自动就打开了?水逆啊?”
谢必安愤愤不平的声音打断了青罗的介绍,只见他点着手机,手指恨不得戳进屏幕里。谢必安瞥见程酒和青罗望着自己,才收起手机,慢悠悠掏出笔记本:“说吧,这次遇到了什么问题?”
程酒示意谢必安看灵堂:“从布置看,老人逝世应该不到四十九天,但他的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知道生辰八字吗?”
“不知道。”
“名字呢?”
“不清楚。”
“贴身物品?”
“没见过。”
“啪”,谢必安额角微跳,笔记本一合:“那你要我怎么查?”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你拍个照回去人脸识别?”程酒觑了一眼谢必安,不好意思地说道,“反正我刚刚也是打算拍个照发给你的。”
谢必安看着老人的遗像,起手一掐,面露了然之色:“怪不得是你找过来,原来又有渊源。”
程酒:“哈?”
谢必安摆摆手:“小孩子别多问,到时候再告诉你。”
“那个,谢主任,”程酒忽然想起,青罗之前唤的也不是鬼差啊,“青罗之前请的是城隍,为什么她的单也是派给你?”
谢必安又一次掏出手机,打开一个页面:“地府通新上线嘟嘟抓鬼的功能,就近派单。单做得越多,KPI越高。但我这功能就没开过,鬼知道它怎么今天突然接单了。”
随后他一脸严肃地盯着程酒:“水逆,一定是水逆。”
“所以,您正好在附近办事?”程酒摸了摸下巴。
谢必安收回手机,认真点头:“余兰大学最近发生多起魂魄丢失的案件,很多学生莫名其妙丢了一魂一魄,地府正在严查这件事,我便先过来踩个点。正好你妹也在这个学校,如果你有线索或者异常情况,也可以联系我。”
程酒与青罗交换了一个眼神:“简无忧也丢了一魂一魄。表面上,我和青罗都无法发现异常。直到她说闻到了须弥香的味道,我透过香才发现不对劲。另外,我怀疑陆轩睿死了,他之前也去过帅府密室。”
谢必安思考着程酒递来的信息,心下有了安排,跟两人道过别,就先回地府加班了。
程酒和青罗见留在这儿暂时也没有更多收获,便想着体验城市风貌,压马路回家。
谁料她俩前脚离开,陆轩睿后脚架着昏迷的卢珊珊进了屋。
陆轩睿先把卢珊珊放在行军床上,然后从屋子后头拽进来一个大号的折叠浴缸。他把浴缸推到墙角的水龙头下接好了半缸水,又将那堆软管布置成被人踩乱的样子。
做好这一切的陆轩睿回身走向行军床,正准备扶起卢珊珊扔进浴缸,却发现灵堂的奠桌前掉了一簇麻灰色的香灰。他抬头看着老人遗像前香炉里雪白的香灰,暗骂一声,匆匆将折叠浴缸和软管复原,又将老人家的遗像、香烛、长明灯等祭祀物品打包拎了出去。
没过多久,陆轩睿拎着小瓶白酒回到铁皮小屋,他往卢珊珊身上喷了些白酒,又架起昏迷的卢珊珊,开车驶向自己的公寓。
“陆少?请问需要帮忙吗?”
陆轩睿停好车,搂着卢珊珊一路无惊无险从地库上了电梯,不料在1楼遇见了正要巡楼的保安。
保安见陆轩睿搂着个人,连忙上前笑容谄媚,准备搭把手。
“你帮我按19楼便好,她喝多了不舒服,我扶着就行。”陆轩睿冲保安咧了咧嘴。
保安帮陆轩睿按好楼层,又退了出去,走向另一台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时,陆轩睿依稀听到保安似乎在跟谁对话:“大白天就搂个醉醺醺的姑娘回家了,看不清脸,但身材好正。下辈子,我也要当有钱人……”
陆轩睿侧头,看到电梯反光墙面的自己露出了得逞的笑。
回到公寓,陆轩睿在浴室里又是一番布置。等到他在浴缸放好了水,便抱着卢珊珊扔进了浴缸,然后取下花洒,将软管绕在她的脖子上。
陆轩睿正要打开花洒,却听得外面门铃响得喧嚣。他瞥了眼垂着头的卢珊珊,合上了浴室的门。
可视门禁里是简无忧超近距离的一张脸,她一手怼在门铃上,冲着摄像头喊道:“陆轩睿,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陆轩睿按了按太阳穴,刚打开门锁,就见简无忧拎着两袋零食挤了进来:“怎么这么久?不会藏了小女朋友吧?”
程酒和青罗一人拎着一袋生鲜菜品,跟着简无忧后头。程酒冲陆轩睿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叨扰了。”
简无忧瞥了眼干干净净的玄关,侧耳探向屋内,也没有发现异常响动,回头给程酒递了个眼神,又张罗起来:“今天吃火锅吧?正好边吃边聊奎兹尔科亚特尔的那个展,你不是一直感兴趣吗?今天正好再复个盘呗。”
陆轩睿见拦是拦不住了,便让到一旁:“不用脱鞋,都进来吧。”
“你在自己家也不换鞋吗?”简无忧把零食放到餐桌上,又指挥程酒和青罗把菜拎去厨房。
陆轩睿跟进厨房,拎着电火锅冲了冲抹干净,摆上餐桌才随意地回道:“晚点还有事,懒得换了。”
程酒和青罗挤在水槽前洗菜,陆轩睿捧着碗等在一旁。简无忧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珠子一转:“外头好热,你家洗手间在哪里,我想洗个手,擦把脸。”
陆轩睿手一抖,随即镇定下来:“厨房左手边那间,洗手台旁挂着一次性洗脸巾,你可以用。”
“舒服了,你家厕所可真干净,”洗过脸的简无忧发梢挂着小水珠,擦着手也进了厨房,“我也来帮忙。”
不多久,热腾腾的火锅就上了桌,依旧是青罗喜欢的牛油红汤。
“呀,吃火锅怎么不等我呢?”
正当几人要大快朵颐的时候,裹着浴巾的卢珊珊从陆轩睿的卧室走了出来:“都怪你,人家的衣服都弄湿了,今晚可怎么回去?”
卢珊珊大咧咧坐到餐桌前,冲陆轩睿娇滴滴一笑:“陆少,怎么没拿我的碗啊?我受了寒,怕是得吃点热的呢。”
陆轩睿眯起眼睛看着卢珊珊,一时间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都看着我啊?我也不想穿成这样,这不是没衣服了嘛。”卢珊珊说着,又拉了拉浴巾,裹得更紧些,“空调还开这么低,真是。”
“来来来,一起吃,”简无忧递来一副碗筷,看向陆轩睿,“她裹着浴巾也不是办法。”
陆轩睿脸黑了一度:“我没那穿女装的爱好。”
简无忧一脸无语:“我只是想说,你要不借件衣服给她。”
陆轩睿盯着卢珊珊,对方倒也不怵,大方同他对视。不过片刻,陆轩睿起身走向房间:“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那就有劳陆少了,”卢珊珊举起筷子夹了一块毛肚,“不吃吗?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一顿火锅,吃得各怀心思的五个人都有些消化不良了。临走前简无忧提出顺道送卢珊珊回寝室。
不料,换好衣服的卢珊珊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说道:“我与陆少还有些知心话,相信同他聊完,他会把我全须全尾送回寝室的。”
“行吧,有事打电话。”也不再管一站一坐对峙的两人,简无忧和程酒拎着垃圾出了门。
卢珊珊将落下的刘海别回耳后,抬头看向陆轩睿:“没想到一醒来居然睡在陆少的浴室里,你这是想换联姻对象了?”
陆轩睿冷眼看着卢珊珊,轻轻吐出一个“滚”字。
“你不是他,”卢珊珊站起来,正色看着陆轩睿的眼睛,“你,不是陆轩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