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龙子大仙?”程酒骤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谓,“你说门口那只变色龙?这才是你能成功假冒陆轩睿的关键吗?”
在得知自己所为可能害得老人死不安宁后,“陆轩睿”骤然卸了心气,趴在地上装死。
直到程酒拍了一掌清心决在他背心:“醒醒,我们也没说那老人家彻底没救了啊,你摆哪门子烂?”
“陆轩睿”猛然抬头望向程酒:“你是说爷爷还能救回来?”
青罗:“先说好,救活是不可能了,凝魂送走还是可以的。至于能不能投个好胎,全看他今生做没做恶。”
“没有没有,不会的,爷爷是老好人,从不作恶,他还救过我的命。”原本还盯着程酒的“陆轩睿”赶忙将目光移向青罗,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解释。
“你这么趴着摇头晃脑也不是办法,你打不过我俩的。先说好,我给你松一层束缚,你别乱动,说说怎么回事,成吗?”青罗一边跟“陆轩睿”交涉,一边动了动手指,隔空把被束缚着的人摆成倚墙斜坐的姿势。
“谢谢。我叫路远,是爷爷捡来的小孩。”路远看着面前两个女生,翘了翘嘴角以示友好,“那天进铁皮屋的人也是你俩吧?”
见程酒点头,他又继续说道:“那是我跟爷爷的家。原本我打算读完义务教育就出去打工,是爷爷卖废品供我读了高中。只不过家里实在没钱上补习班,我也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学霸学神,只勉强考了个工科类大专,学门手艺,混口饭吃。”
程酒却觉得有点奇怪:“我很好奇,你看起来没病没痛的,一个健康的男孩会被遗弃吗?”
路远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大概是小学开始我就跟爷爷相依为命了。一开始我只当自己是留守儿童,但你们知道,有时候小孩子有最本真善和最原始的恶。所以我从小便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小杂种’。”
程酒依旧蹙着眉:“你想过找回父母吗?万一他们是有原因或者苦衷……”
话未说完,路远便打断了程酒的假设:“小时候不懂事,挨饿受冻的时候想过。还觉得父母上不供养老人,下不抚养幼儿,不是东西。但后来我想开了,爷爷捡我回去,把我养大,我便是他的孙子,该给他养老送终。父不父母的不重要了,即便是有苦衷,但他们的苦衷化作了我的苦难,我很难在现有的立场上原谅或者理解他们。你说呢?”
说完他看着程酒。
想来,简无忧的身世在余兰的上流圈子里不是秘密。纵使有看不起她是个养女的,也只是背地里说说,从来不会闹到明面上。
所以路远至少在这一刻认为,程酒应该是可以跟他共情的。
“原本的陆轩睿呢?也是你干的吗?”但程酒可没时间关心路远的心路历程,她直接问起了陆轩睿的事情。
路远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说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我跟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年龄和生日也相差无几,可为什么他就生活富足,父母疼爱。可以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跟自己处得来的人交朋友?”
“你们不同,一个人的经历会从眼神里透出来。简单说来,无论对方是谁,陆轩睿下不了抢身份这种黑手。”程酒冷眼看着路远。
路远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他也不用去抢啊。”
顿了一瞬,路远接着说道:“那个叫陆轩睿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没救他。那天晚上,我来余大送外卖,撞见顾天泽推了他。他的脑袋撞在仙佑湖旁边的大石头上,血顺着石头的缝隙便流进了那个人工湖。当时他胸口还有起伏,应该还活着。我只是捡走了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改了密码。当时我想打120救他的,却听到了脚步声,我害怕是那个顾天泽回来补刀,会对我下手,便又躲回了湖边的小树林里。”
“回来的人是?”
“吴丹心。她看到陆轩睿躺在地上,琢磨了一会儿,就把他拖到离水更近的地方,翻过来,脸朝下,摆在了仙佑湖边上。”
程酒摸了摸额角,似是自言自语:“还是黑鹤啊。可为什么呢?没听说她跟陆轩睿有事啊……”
路远硬撑着耸了耸肩:“那就不知道他俩有什么渊源了。”
却见程酒目光锐利,盯向路远:“吴丹心不是最后一环吧?陆轩睿所在之处应该是燥土围绕,所以不是仙佑湖对吧。”
如果不是还被束缚着不能动,路远真想给程酒鼓个掌:“你说对了。吴丹心走后没多久,我原本想出来扶他,打120救他,又瞥见顾天泽去而复返,我又躲起来了。但我偷偷拍了视频,留了证据。他回来后看到陆轩睿从仰躺变俯卧,骂了一声,就直接叫人把陆轩睿拖走了。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什么不能这次不能出漏子,耽搁周哥的事。具体去了哪儿我没跟着,反正听说学校里的寿瓷窑那几天出窑的骨瓷碟子品相特别好,跟上过供了似的。”
“可是顾天泽为什么会恨你呢?”青罗顺手挽起丸子头,将夔牛骨簪别在发间,随意地问到,“那天在食堂的时候,他应该清楚你不是陆轩睿吧?”
“因为顾天泽是我杀的。别说,他杀陆轩睿那套,还有吴丹心的补刀,结合起来还挺好用。”
路远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跟顾天泽的渊源,不自觉地抬头看向了遗像里慈祥的老人。
“大专毕业得早,那时我刚发第一个月工资,就给爷爷买了一台带收音机的手机,还买了番茄和牛腩,打算给他炖汤。汤都上桌了,爷爷还没回来。我正要出门找他,却看到爷爷踉踉跄跄地回来了,走路走不稳,手肘、膝盖都有擦伤,嘴角还有血痕。
“原本想带爷爷去医院,但他看到我做了汤,炒了鸡蛋,很开心,就说自己只是不小心摔倒了,吃点东西就好,我便给爷爷盛了番茄牛腩汤。
“谁知道爷爷喝了没两口就吐血了,铁皮屋那儿救护车进不来,我背着他跑出城中村等到了救护车,可进了医院没多久,他就去了。
“医生检查完跟我说,爷爷生前被高速行驶的车撞过,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内出血很严重。尤其受伤后,又运动了一段距离。如果被撞之后立马送医院,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多活几天。”
“顾天泽撞的?”程酒联系前因后果,基于顾天泽的口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爷爷出事的地段人迹罕至,虽然有摄像头,但没有连线只是个摆设。我在他衣服的腰身上找到了碳纤维碎片。余兰市有这车的不多,大半在余兰大学。所以我辞了之前的工作,帮附近的饭店老板送外卖,听到顾天泽跟人抱怨,不知道撞了什么车前鼻翼裂了。”
路远说着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咬着牙问程酒:“后来,我找他对质,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一开始说喝了酒记不清,突然又说想起来,好像是个老人,身子骨太硬,撞坏了自己的车。整车送回意大利原厂维修要花百来万,他没要我赔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路远看着程酒和青罗,目带疑惑:“你们说,这种人不杀,留着过年?于是我把他骗到了人工湖边,用石头砸晕了他,然后学吴丹心补刀的方法,结果了他。别说,方式起来还挺好用。”
青罗问道:“顾天泽撞人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程酒:“烧毁的余兰大酒店重建之前,报警也没用对吧?”
路远抿紧了双唇,不再说话。
青罗不解:“既然如此,你杀了他,不怕遭到报复吗?为什么不逃命,反而装起陆轩睿来?”
程酒:“是因为羽蛇神展吗?”
“没错,”路远扭了扭脖子,接着说道,“奎兹尔科亚特尔在阿兹特克文明里,本就带有重生与归来的神格。刚巧你妹妹那个展又叫向死而生。我便动了这个心思。”
青罗想了想印象中那位,打了个岔:“等会儿,我怎么记得祂是司农的?”
路远抬起头看着青罗,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捡到了祂。”
“你是说,你口中的石龙子大仙是奎兹尔科亚特尔?生活范围都不一样啊喂,不会有神漫游过来给你办业务的。”青罗扶额。
可路远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确定顾天泽是肇事者的那晚,我在回小屋的路上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石头雕像。我见是个长着翅膀的蜥蜴,模样煞是诡异,便把它扶正了,摆回路边的小花坛。
“可是,当天晚上我便做了个梦,一个黑袍人杵着蜥蜴头的法杖,跟我说他是石龙子大仙的神使,他可以帮我报仇并复活爷爷。
“原本我也以为就是个梦,谁料到第二天醒来时,我便看到枕头旁边立着那个带翅膀的蜥蜴雕像,和我前一天踢到的雕像一模一样。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吗?”
程酒一脸无语地看向路远:“你清醒一点,美洲神祗怎么可能教你用东方玄学?”
随后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望向青罗:“我们刚刚打的那玩意儿,长翅膀了吗?”
不等青罗答话,陆缘便抢白:“可如果不是石龙子大仙入梦教我,帮我化形,我也没办法顺利成为陆轩睿。”
青罗却一脸正色看向路远:“成为陆轩睿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吗?”
还没等路远回答,却听到房间外头响起了门铃声,依稀还有个男声在喊着:“你好,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