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岚珠忽然间的不见踪影,江玥绫其实并无心探究,她只是恭顺地跟在上官华姝身侧,又听上官华姝道,“玥姑娘,我们似乎已经走了不少路了,却还不知道瑛瑛姑娘究竟住在何处。”言罢,她又指着不远处松树下的子浔,道,“我还是过去问问那人,看看他知不知道瑛瑛姑娘的居所。”
上官华姝此话落下,江玥绫则道,“郡主且在此处稍等,还是我过去问问。”
言罢,江玥绫遂缓缓走向子浔,可她心中其实还揣着一丝疑虑,上官华姝方才故作不知鄢瑛瑛的住所,可她的眼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她们左手边的那栋环花楼。
如果,江玥绫没有猜错的话,环花楼应该就是鄢瑛瑛的住处了。
即便如此,江玥绫还是走到子浔面前,也看见了正与子浔说话的那个姑娘。那姑娘面容姣美,着一身烟霞粉的珠绣如意补服,衣摆上还绣着绚彩祥云的珠绣纹样,很是娇艳斐丽。
因着那姑娘面对着江玥绫,遂率先朝着江玥绫福了福身。
而背对着江玥绫的子浔因看见那姑娘福身,自然也觉察到江玥绫的到来,遂立即回身,行礼道,“玥姑娘安好。”
这子浔倒是好记性,这般快就已将江玥绫给记住了。
“子浔,你知道鄢瑛瑛姑娘住在何处么?”江玥绫和声问道。
子浔还未来得及搭话,那身着烟霞粉珠绣补服的姑娘却抢先道,“玥姑娘是有事要寻瑛瑛姑娘么,她就住在那处,”说着话,那姑娘便抬手,指了指环花楼的方向,又道,“奴婢是伺候瑛瑛姑娘的,玥姑娘可以唤奴婢彩棉。恰好奴婢也正要回环花楼去,就让奴婢给玥姑娘引路吧。”
“那就有劳你了。”江玥绫言罢,回身朝着上官华姝招手,道,“郡主,请这边走。”
上官华姝便行至江玥绫近前,一行人便随着彩棉往环花楼行去。
待行至环花楼内,只见鄢瑛瑛正穿着一身常服,悠悠然地坐在窗下的黄花梨长案前,一手执着细长的雕花银勺,一手执着小巧玲珑的琉璃瓶,轻轻地搅拌着瓶中浅粉色的凝露,便有淡雅清甜的桃花香味渐渐升起,弥漫在空气之中。
彩棉率先上前道,“瑛瑛姑娘,湖阳郡主和玥姑娘来了。”
原本正专心致志地调配香露的鄢瑛瑛遂抬眸,见果真是她们来了,遂搁下手中的活计,忙绕过长案,行至她们近前,福身道,“湖阳郡主万安,玥姑娘安好。”
江玥绫亦朝鄢瑛瑛行了礼,上官华姝则抬手,和声道,“瑛瑛姑娘免礼。”顿了顿,又看向那装着香露的琉璃瓶,问道,“早就听闻流芳阁的桃花芳姬调配的香露是极好闻的,今日恰巧遇上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不知瑛瑛姑娘今儿调的这瓶香露是否有名字呢?”
一提及香露,鄢瑛瑛顿时来了兴致,一双眸子亮了起来,娓娓道,“因着这瓶香露是今儿新调成的,故而,我还未曾给它起名字呢!这瓶香露用了白桃,香雪兰,茉莉,紫玉兰,桃花,玫瑰,琥珀,与雪松调配而成,温润芬芳,沁甜柔雅,宛如春风拂面般,和煦温馨。恰巧郡主来了,不知可否请郡主为这瓶香露赐名呢?”
闻言,上官华姝则道,“容我想想。”又移步至那黄花梨长案前,凑近了那琉璃瓶,仔细闻了闻,道,“依我看,不如就叫‘粉桃柔漪’,你看如何?”
“多谢郡主赐名。”鄢瑛瑛含笑道。
上官华姝也微微笑着,眸光轻轻瞟向一旁的岚琚,只见岚琚依旧只是安静地待在江玥绫身侧,不曾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鄢瑛瑛又道,“方才光顾着与郡主聊香露,一时高兴,竟也忘了请郡主坐下,还望郡主海涵。”
“无妨。”上官华姝道。
鄢瑛瑛立时看向一旁的那张玫瑰木圈椅,作了个请的手势,又道,“郡主还请上座。”
上官华姝便落了座,彩棉立时捧了热茶来。
上官华姝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其实,我此番过来,是有桩事儿想同瑛瑛姑娘商量的。”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江玥绫,江玥绫点了点头,她便又回眸看向鄢瑛瑛,说道,“听玥姑娘说,瑛瑛姑娘在她那儿放了件衣袍,是要让她给那衣袍做珠绣的。我今儿过去她那里,刚好看见了那件衣袍,只觉得那件衣袍甚是好看。我愿意花双倍的价钱,跟瑛瑛姑娘买下那件衣袍。不知瑛瑛姑娘可愿意割爱,将它让给我呢?”
上官华姝言罢,鄢瑛瑛思量了片刻,方道,“郡主既也看中了那件衣袍,可见瑛瑛的眼光委实不错,而那衣袍也是真好看。不过,不瞒郡主,那衣袍是瑛瑛早些时候买下的,近段时间,瑛瑛清减了不少,那衣袍若穿在瑛瑛身上也未必合适呢!既然瑛瑛已经撑不起那件美丽的衣袍了,便不该强留着它。”
“瑛瑛姑娘的意思是同意将衣袍让给我了?”上官华姝问道。
鄢瑛瑛点了点头。
上官华姝遂道,“那晚些时候,我遣人将银票给你送来。”
鄢瑛瑛再度点了点头。
其实,买不买得到那件衣袍,于上官华姝而言,倒是无所谓的。横竖她已经将岚琚带入了环花楼,这项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念及此,上官华姝悄然别过脸去,望向江玥绫落座的方向,却陡然发现岚琚并没有陪在江玥绫身边,更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上官华姝生怕鄢瑛瑛也发现了岚琚的离开,忙将目光收回,默然垂首。
顷刻,上官华姝再度抬眸,看向鄢瑛瑛时,又骤然发现一直静立在旁的彩棉也没了踪影。
上官华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但显然眼下也不是她提离开的最佳时机,她正想着再挖掘出什么话题,也好继续谈下去,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上官华姝循声望去,只见窗外人头涌动,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听这般喧闹的声音,鄢瑛瑛自然也坐不住了,便同上官华姝道,“郡主稍坐片刻,容瑛瑛先出去看看。”
“罢了,我也不坐了。”上官华姝道,便从座上起身,快步朝往外头行去。
江玥绫自是紧跟着上官华姝的步伐,也出了环花楼。
她们三人皆立在环花楼前,一群仆丁从她们面前经过,鄢瑛瑛随手拦下其中的一个,问道,“怎么回事?是什么人落水了?”
那被拦下的仆丁便道,“回瑛瑛姑娘话,那落水的是个姑娘,就在外院的清池。”
闻言,鄢瑛瑛遂放开了他,又道,“好,知道了,你忙去吧。”
那仆丁自是行了礼,便快速离开。
上官华姝疑惑道,“外院?”
“应该是外院的婢子吧。”鄢瑛瑛猜测道。
江玥绫正望着外院的方向,却觉得后背忽然一暖,便听岚琚在耳畔说道,“玥姑娘,起风了,还是将披帛披上吧,莫着凉了。”
江玥绫轻嗯了声,岚琚又道,“玥姑娘,岚琚方才回去取披帛时,遇上了安婷县主,县主正找您呢。似乎有什么急事。”
“是么?”江玥绫问,又看向上官华姝,上官华姝则道,“仔细算起来,我们出来许久了,也叨扰了瑛瑛姑娘好一会儿,是时候该回了。”
上官华姝既发了话,鄢瑛瑛忙道,“这会子天气骤变,仿佛又冷了起来,我就不多留郡主和玥姑娘了。”
上官华姝点了点头。
“恭送郡主。”鄢瑛瑛福身,又同江玥绫说道,“玥姑娘且慢走,得空再来坐坐。”
江玥绫告了辞,便随上官华姝往内院东侧行去。
行路间,上官华姝又偏头,同身侧的江玥绫说道,“那件衣袍,我也不急着要,玥姑娘且按着自己的节奏来绣吧。”
“是。”江玥绫应道。
话音才落下,江玥绫便见不远处的樟树下一个小婢子正嘤嘤哭着,很是伤悲。
江玥绫遂上前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那小婢子遂回身,又抽抽搭搭地说道,“回姑娘的话,我刚刚得知云妡姑娘落水而亡了。其实,云妡姑娘为人可好了,她每回来山庄,总会给我们这些小婢子们带好吃好玩的。她如今就这么去了,真叫人伤心呐!”
“云妡?”江玥绫有些吃惊,这个名字,她还是在鄢瑛瑛口中听说过呢。
那小婢子便又抽噎道,“是啊,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向水性很好的云妡姑娘怎么就落水而亡了呢?而且还是在外院的清池,云妡姑娘一直都很少去那里的。”
江玥绫的心中的讶异稍稍平复了些,本想继续问些什么,却听岚琚在她耳畔柔声提醒道,“玥姑娘,您可别忘了,安婷县主还在等您回去呢。”
闻言,江玥绫点了点头,遂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那小婢子道,“丫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这帕子给你擦把脸吧。”
那小婢子接过江玥绫递给她的帕子,红着眼圈道,“多谢姑娘。”
江玥绫轻拍了拍那小婢子的肩,遂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