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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7日，温流羹独自坐在飞回南城的航班上。

几个小时与世界失联，她回到了最熟悉的城市——出了机场，难得见她爸她妈及她的两位哥哥一同出现，一家五口就这么其乐融融地合体了。温流羹与他们依次拥抱，手里的行李箱也被两位哥哥接过。

“一家人难得都在这儿了，之前不是这个去上学就是那个去上学的。”连她爸都这么感慨，“晚上去吃顿大餐？”

已经快傍晚了。

“还有一个总是忙工作。”她妈妈调侃着补充。

“嗳，你这话说的，不工作谁养这三个崽？”

“好像我们很难养似的。”属她二哥嘴最贫，然后他一指温流羹，“说实话，我和大哥已经不用养了啊，现在需要养的就只有她——”

温流羹狠狠剜了他一眼，嗓门瞬间拔高三度：“你问问老爸，我去上学每个月都要花很多钱吗？你和……”她忽然意识到不能连累无辜的大哥，“你上学花多少？我上学花多少？”

“就是，人家流羹自己都在做抖音账号赚钱的。”她妈妈笑眯眯说。

稍安静片刻，身后响起她大哥非常淡定的声音：“所以，你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你在做的抖音账号？”

“No.”温流羹不假思索。

——太羞耻了。

所以她一直没有把“六更”那账号分享给家人，他们只知道她的个人账号。但她不知道她爸妈是否已经自行扒出了那个账号，毕竟她之前总是在香榭苑跳舞，早期又为了流量在作品上加定位、开同城可见，但为了她的面子与彼此之间的体面，她爸妈从不打探。

他们一直知道她和顾西辞谈恋爱的事也说不定。

上了商务车，这次没要司机，是她老爸亲自开车的，她爸问：“怎么样？今晚到底要不要在外面吃？”

“算了算了，回家吧，”温嘉林说，“没过两三天不就是这最小崽子的生日了吗？还不够折腾的。”

“温嘉林。”他果不其然收到了老妈的diss，“虽然是和你妹妹说话，但你能不能有点哥哥的样子？”

温世赫此时又冷不丁补刀：“你是急着回家和你那异地恋女朋友打游戏吧。”

“哈？”温流羹捕捉到惊天八卦，缓缓扭头，看向她二哥，又看看她大哥，“什么情况？”

她二哥仿佛被戳中软肋，立刻无话地看向车窗外，她大哥对她笑：“你二哥上学的时候谈的，回国就只能异地恋了，所以他天天在家开麦打游戏煲电话粥，不被发现都难。”

“哎，别说嘉林，你老大不小了，你对象呢？”正在开车的老爸又补刀。

他们一家人可真是相互伤害啊。连其实也有对象的温流羹都幸灾乐祸地看温世赫。

“好，那还是回家吃饭吧，出门前都已经交代阿姨们做了，流羹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也歇歇。”她妈妈做出最后决定，温流羹第一个举手说：“我服从命令。”

……

一路吵吵闹闹地回了家，从地下停车场往楼里走，温流羹潜意识觉得视线中某样东西很刺眼。

循着看去，原来是周流的停车位上停了辆车。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紧，那一刻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狠狠攥了一把，或许是曾经太多次观察那个车位所留下的后遗症。

而那车位上的车变了，不是那辆暗灰色的宝马M8，而是一辆冰川白色的宾利飞驰，她松下半口气，可眼神还是紧紧地追着。

行李箱在地面上划过的“咕噜咕噜”声持续不断，靠近了，她看见宾利飞驰前的车牌和之前的宝马M8一样。

是周流的车牌。

周流回来了？并且换了车？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而就像冥冥中安排好两人还要再见一面，其实温流羹也意识到了：这个微妙的时间，似乎正是周流之前遛狗的时间。当电梯停在第16层时，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他们浩浩荡荡的一家五口，她二哥还在聒噪，外面是一脸平静悠闲的周流，还有他牵着的那只杜宾。

双方俱是一愣。

温流羹二哥见到不熟的人立刻闭了嘴。

周流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有了礼貌的笑容：“叔叔好，阿姨好。”

温流羹老爸微微一笑，点一下头，她妈亲切地说：“欸，周流呀，出去遛狗吗？吃饭了没呀？”

“还没呢，回来吃。”

“欸，好。”

客气寒暄两三句，一行人从电梯中出来，而周流牵着狗上去。

随着与周流的距离越来越近，温流羹心脏像渐强的鼓点一般怦怦直跳，从未想过还会发生这么一遭。

她刻意躲在自己的两个哥哥之间，目视前方，仿佛身旁飘过的只是一段空气，可好像分明能感受到周流扫过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烫出了一道痕似的。

她回了家，吃饭，收拾东西，洗漱，和顾西辞与夏翕菲分别说了自己到家的消息。

顾西辞说：【等我十一放假回去找你。】

温流羹心里两串省略号。

还是发了个萌萌的表情包，说：【好~】

她房间的桌面上空了一块，是她那只名叫“滚滚”的金鱼死了，死在她高中毕业后的暑假、她和顾西辞出去旅游的某一天。

但她已经知足了，因为她从没想过随便从小摊贩手里买的一条被装在塑料袋里的金鱼可以活上近一年，最后还胖鼓鼓的。

就在她出神又百无聊赖之际，收到微信消息提示，当解锁手机来到微信页面后，看到那个熟悉的小狮子头像蹦出来，她真有点恍惚。

网上分手后的人说，希望对方永远都不要换头像，这样两人的回忆就好像永远停留在那里，那些曾经日思夜想、象征着许多个美好或痛苦的、意义深远的瞬间就都能够永远和对方对上号。

所以再看这个头像时，和周流的所有过去都历历在目，温流羹说不清心里是怎样一种复杂且酸涩的情感，看到他发来的消息：【你回南城了？】

之前的消息记录都被清空，清空后她就忘记删除周流的微信好友了。

分手那会儿想着过一段时间删，结果周流也不发朋友圈，她又沉浸在和顾西辞连轴转的新生活里，根本无暇顾及。

而他这句话仿佛试探。

试探她有没有将他从她的好友列表里清除，现在有了答案。他又会不会以为这是因为她对他还有所顾念？那太可惜了，她只是忘了，可能让他误会了。

温流羹没有回复，他继续说：【挺巧的，我现在住在杭城，开了家传媒公司，做签约培育抖音网红这一块的内容，最近母亲身体不太好才隔三差五地回来看看，没想到撞见你今天回家，就是觉得挺巧的，无意打扰。】

温流羹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地送了他三个字：闭嘴吧。

*

第二天温流羹老爸又要去工作，下次见面估计就是在她的生日宴上了。

所以早饭趁她爸在家吃，一家五口又整整齐齐地围桌而坐。温流羹看着温嘉林睡眼惺忪的模样，眼底似乎有两抹黑影，昨天大哥提到他女朋友时他就很尴尬，所以她没放过这个揶揄他的机会，装作很关心地问：“二哥，看你面色如土，是不是又熬夜了？听你好像连了一晚上麦。”

“放屁！”

二字一出，果然收获他老爸一记警告的眼神，温嘉林有苦说不出，幽怨地回看他们老爸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温流羹分明是找事，还不容许我反抗了？

“就你的房间？和我房间隔了十万八千里，你能听见什么？”他只好比较文明地回复，捧着满满一碗三鲜菌菇汤喝下好几口，仍不解气，并且又酿出了一股子坏水，笑眯眯看向温流羹：“大哥快奔三了，你也别闲着，不都成年了吗，你怎么还不谈恋爱？是不是学校里没人追？我看我们昨天遇上的那个隔壁的男的就不错，还开宾利呢，你要是实在闲，你也去谈谈恋爱吧。”

“什么？”温流羹眉头拧成疙瘩。

她两个哥哥都不知道她和顾西辞的恋情，更不知道他们在国外时她和周流的旧事。

“咳咳。”她妈妈轻咳几声，救场，假装温流羹和周流互不认识，“隔壁的那个周流啊，确实一表人才，从澳大利亚毕业回来的，回来后就自己在杭城创业开公司。现在互联网确实火，人家抓住了机遇，开的签抖音网红的公司，做直播，听说挣了不少钱，那辆车也是人家自己买的。”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嘉林，似乎想让他视周流为榜样。

可惜烂泥扶不上墙，温嘉林根本没顾这层意思，立刻双目炯炯地看向温流羹：“这么巧？你不就是做抖音账号的吗？这下专业对口了！门当户对啊！反正你长得也不差，干脆去跟人家学学，毕业了直播带货去，给你的两位好哥哥一人买一辆宾利。”

“你有病啊？”温流羹拔高音量。

温嘉林看向他们老爸：“妹妹也说脏话了，爸，你怎么不骂她？”

温父只是皱眉：“吃饭，吃饭。”

温世赫发出一声笑。

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温流羹还是从刚才老妈对周流的评价中听出很多意思。

在她妈眼中，周流本就是十分优秀的人，现在他自己创业，成绩斐然，更是千万里挑一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妈妈或许还在为她和周流曾经的分手而感到遗憾，那些话是不是也在故意说给她听呢？

她心思就是太过细腻缜密了，想太多。

可吃完早饭，与老爸告别，两个哥哥各忙各的去，温流羹本想回房间补个觉，看看今天做什么——夏翕菲要19号晚上才能回南城，她老妈忽然神神秘秘，却也掩饰不住满面欣喜地将她给叫到走廊一角。那样的神情，仿佛什么天大的好事偏偏砸中了他们家。

她握着温流羹手臂，问她：“你高中毕业后，还有没有和周流联系过？”

温流羹摇头。

“当时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后又分手了？”

温流羹想了想，点头。

“那你现在觉得，是不是当时太幼稚了？是因为什么误会么？就是你那会儿还太小，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隔膜什么的……唉，温嘉林那么一说，我也觉得你们两个其实还挺合适的。”

温流羹想了想，反问：“妈，你到底想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