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里太太拥入怀中的时候,阿斯特有一瞬间的失神,或许这对原来的阿斯特来说是熟悉的,可对他来说却十分陌生。
他感受到莫里太太颤抖的身躯,最终缓缓伸出双手回抱了对方。
“妈妈,我好想你。”
对不起,莫里太太,没有让您见到阿斯特最后一面。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莫里太太泛红着双眼上下检查起儿子的身体。
“没有,我早就康复啦!”
“辛苦你了,赛琳娜。”莫里太太转头去拥抱自己的女儿。
短暂的团聚过后,林煜将莫里太太带去见了阿斯特的主治医生。
“情况就是这样。”医生将之前和林煜说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莫里太太失神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谢谢您医生。”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孩子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我不是……如果我早点发现阿斯特是在觉醒中……我应该早点把他送到医院来,不应该拖了那么久……”莫里太太十分自责,甚至感觉是因为自己耽误了治疗,才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
“普通人不知道觉醒征兆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已经好几百年没有普通人觉醒的案例了,甚至连哨兵向导的后代觉醒率都不是百分百。”医生不太懂得安慰人,“您还有一个女儿,在成年前也要注意。”
她发了一份注意事项给莫里太太,叮嘱道:“您的丈夫是哨兵,孩子觉醒的话大概率也是哨兵,和向导不一样,哨兵在第一次觉醒时最好需要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引导,一定要时刻关注您女儿的情况,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联系医院。”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您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记得下个月来复诊。”
出了医生的办公室,莫里太太还有些精神恍惚,如果她的丈夫还在,一定可以及时发现阿斯特不是普通的感冒,或者,她以前如果多和丈夫了解一些关于哨兵的常识……
“不要太自责了,莫里太太。哨兵觉醒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林煜在回病房的路上安慰道,“哨兵向导的觉醒年龄平均在10-18岁,每个人的觉醒征兆都不尽相同,在阿斯特这么小的年纪觉醒几乎没有先例,您没有意识到是很正常的事。”
“是我的错,林队长……”莫里太太摇摇头,“是我不应该和哨兵结婚。”
林煜有些沉默,莫里太太只自顾自的边走边说:“我丈夫原来是很优秀的哨兵,他是可以选择和向导在一起的,但是他记得我们小时候承诺回来找我求婚。”
“林队长,您也是哨兵,您应该知道哨兵得了狂躁症没有向导安抚有多痛苦吧……”莫里太太纠结了半刻,继续道,“我丈夫退役后没多久就爆发了狂躁症,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有想到。等他恢复理智的时候,他发现他差点杀死我。我让他去找向导协会求助,他说来不及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去理智,于是,他在还清醒的时候自杀了。”
“……”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是向导,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得狂躁症。这一定是我任意妄为的报应,哨兵不应该和普通人在一起,哨兵和向导结合,才是正确的。”
“狂躁症是每个哨兵最终的结局,莫里太太。”林煜假装毫不在意地笑道,“向导或许能让哨兵的狂躁症来得更晚一些,但我们最终都逃脱不了成为失去理智的野兽的命运。”
“哦天呐,对不起,林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擦擦眼泪吧,不要让赛琳娜和阿斯特担心了。”
莫里太太点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收拾了下表情快步向自己的孩子们走去。
林煜留在外面,低头沉思刚刚的对话。
实力优异的哨兵的确因为能力的频繁使用更容易提前狂躁,但很少会有像莫里先生这么年轻就突然爆发的情况,不过莫里太太有一句话说得对,哨兵和向导结合,才是正确的。
病房里传来赛琳娜和阿斯特的欢呼声,他们为终于可以回家而感到雀跃,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很快他们就整理好了,林煜听到他们准备得差不多了,才敲门进去,接过行李,抱起阿斯特。
“林队长,还是我来抱阿斯特吧。”
“没关系,莫里太太你去办理出院手续吧,这阵子我抱阿斯特已经很习惯了,而且对我来说,阿斯特的体重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阿斯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原型的体重,其实有点重……
见莫里太太迟迟没有结束,阿斯特好奇地探出身体张望,只见投影屏上长长的一串名目,一个字都看不懂,有点受打击的阿斯特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文盲的事实。
林煜仗着身高优势和哨兵的好视力,看到账单上那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这个账单确认没有弄错吗?”林煜向工作人员询问。
“没有呢先生,涉及到哨兵向导等特殊人士的医疗费用一向很贵,这都是正常价格。”
“我记得特殊医疗都是由政府报销的,大部分费用都不应该收费吧?”
“只有确认哨兵和向导身份,登记在册的人员才能享受免费的特殊医疗服务,因为患者并没有成功觉醒,所以抱歉这部分费用是不能报销的。”
“先刷我的账户。”林煜将自己的账户投给工作人员,“等抓到罪犯,可以在判决的时候提出经济赔偿。”
看出莫里太太的难处,林煜慷慨解囊,一直到送他们到家,莫里太太都在和林煜道谢。
“真的不用再道谢了,实在要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明明知道那两个人对你们心存不满,但却没有提前预防,是我的失职。”
“是我太固执了,如果我早就答应他们,也许就没后面的事了。怪我太固执,这是我丈夫留给我们的房子,我想留下来,但和孩子的健康相比,其实房子根本不重要。”
阿斯特站在莫里太太身旁,握紧了她的手。
“快带他们进去吧,这个星球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林煜挥手和莫里一家道别,“钱的事您不用着急,我也不急着用。”说完,他不再给莫里太太客气的机会,开着悬浮车走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莫里太太先送阿斯特回房。
一进门,赛琳娜就看到了在床边的地上摔成几瓣的蛋壳,她连忙看向弟弟,一定是那天临走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当时太慌张了,没人注意到这颗蛋。
“阿斯特……没关系,我们下次可以去森林里再捡一颗……”
“我没事,赛琳娜。”阿斯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我可以把它埋在爸爸的旁边吗?”
莫里太太点点头,他们来到房子后面的花园一角,那里孤零零地竖立着一座墓碑,上面写有莫里先生的名字,尽管墓地里埋着的也只是生前的一些遗物。
阿斯特精心挑选了墓碑旁的一块空地,用花铲挖了一个坑,珍重地将装有碎壳的小盒子放了进去。
希望真正的阿斯特可以和他的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放心吧,从今往后,他会代替阿斯特,好好照顾莫里太太和赛琳娜的。
“什么,300岁?!”阿斯特震惊地看着他的儿童启蒙读物,难以置信这个世界的人类平均寿命竟然高达300岁。
赛琳娜探过头看了眼弟弟的屏幕,淡定地道:“只是平均寿命而已,听说全宇宙最长寿的人活了400多岁呢。”
那自己岂不是要等到400年后才能回家了,他还想陪着赛琳娜走完一生呢!
“那哨兵就算只有普通人寿命的一半,岂不是也能活到150岁?”阿斯特想到莫里先生去世时的年纪,对这里的人来说,确实是相当年轻了,不,甚至可以算夭折的程度了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哨兵一旦得了狂躁症,相当于被判死刑,很快就会走到生命尽头。”赛琳娜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和弟弟科普她烂熟于心的知识。
“那赛琳娜你不要觉醒了好不好?做个普通人也很好啊。”400年就400年,他等得起。
赛琳娜停下手中的作业,抬起头看向阿斯特:“阿斯特,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生命的长短,与其碌碌无为过一生,我更希望可以像爸爸一样成为哨兵实在自己的价值。何况,我也不一定会觉醒呢?对了,你给林队打过通讯了吗?”
“哎呀,我忘了!”阿斯特打开自己的手环,在通讯里找到林煜的号码拨了出去。
林煜过了一会儿才接通,不过没有开全息,只接通了音频,他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听起来比之前低沉了一点。
“你好,阿斯特,有什么事吗?”
“林叔叔,我妈妈让我邀请您后天,也就是周六,来我们家吃饭,想谢谢您救了我!”阿斯特在林煜想要拒绝前打断他道,“不可以不来,我会伤心的!而且昆特太太一家和她的侄子也会来,你们帮了我们很多忙,请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感谢的机会!”
赛琳娜对阿斯特比了个大拇指,这是他们事先想好的内容,由最小的阿斯特来邀请林煜再好不过了。
林煜在那头轻轻笑了一下,说:“好的,阿斯特,后天见。”
“嗯嗯,后天见林叔叔。”
挂断阿斯特的电话,林煜疲惫地揉了揉头,他看着星际网上的物流信息,无奈地躺回床上。
边缘星系的星际快递太慢了,他忘记他的安抚素已经用完了,现在下单也要等一周后才能收到货。
警局分配的宿舍不是专为哨兵建造的,隔音对哨兵来说几乎等于无,从周围传来的噪音无孔不入地缝隙中钻进他的脑子,让他越发头疼。
以后不能再忘记准备安抚素了,没有人会在旁边提醒他了,他要重新学着自己一个人生活,林煜告诉自己,边试图集中经理重新巩固精神屏障,反正从小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生活不过是回到正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