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城和河东镇相似，这是一个过去了的时代共通的特点，仿佛落后而沉重。主干道是杂乱而寂寥的，摊贩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会显得吵闹。
两个带着笠帽的家伙慢慢走在人群，倒也不至于格格不入。
千手明澈消失了几分钟，然后他回来的时候遥遥把一包烤年糕丢给了宇智波鼬，蒙着眼睛也不影响行动的千手这才慢悠慢悠地穿过人海走过来。
他离开仿佛只是为了路边的烤年糕。
近午，倾斜的树影越来越矮小。
一行两个人租了一间民居，院落不大不小，胜在东西齐全，他们简单收拾收拾就能够安稳住下了。
中午是吃千手明澈做的丰盛大餐。饭后，宇智波鼬就看着院子里的人拿剩下的菜食逗民居主人家的孩子。
幛子门上落了金色的阳光。
边田家坐落于近郊，男主人边田孝浩是在城主府任职的末流武士，女主人边田织雪则是温柔的家庭主妇，偶尔也会以纺织为收入来源减少负担。
边田家的孩子很多，年纪也相差不大，每一个几乎都瘦瘦小小的。
生活虽然清苦，但是这家人也是难得都有乐观向上的心态，家人之间和睦而温馨。
——这也是千手明澈挑中了边田家的一大原因。
千手明澈抱着边田家的小女儿边田薰，再拿点心喂小姑娘，以前没少做类似的事，他带小孩的姿势非常熟稔。
小孩子的眼神总是格外清澈明亮。
宇智波鼬看着那边，想到了自己可爱的欧豆豆佐助。佐助会甜甜地喊他“尼桑”，扑过来欢迎他回家，然后……
那件事已经发生，佐助会怎么看他呢？
佐助的心里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吧，还是由他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亲自埋下的。
“我很忙，手里剑的修行让爸爸教你可以吗？”
“抱歉！佐助，下次吧。”
“你没有杀的价值。愚蠢的弟弟啊，想要杀死我的话，就仇恨我，憎恨我吧。然后丑陋地活下去，不断地逃避，不断地逃避。苟且偷生。然后，当你拥有了和我一样眼睛的时候，就来我的面前吧。”
思绪被无限拉长，一瞬间，宇智波鼬仿佛回到了几天前那个血夜。
佐助苍白而惊恐的脸色深深烙印在自己眼中，浓稠的血腥味随风逸散开来，他拎着滴血的打刀，那双眼睛一时竟然看不出这是现实还是幻境。
有些东西不管你怎么努力也都无法挽回，也有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的绝望。
面对崩溃的欧豆豆，宇智波鼬才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自己的计划。
但是仇恨能够让佐助快速成长起来。
“鼬君，喂！鼬君——”
千手明澈在喊他，一声一声吵得厉害。
天朗气清，这里不是宇智波族地。阳光透过树叶丝丝洒落，微风徐徐间，光影稀碎流动，树叶被风吹得轻晃，如绿色的潮水一阵一阵的，清幽而又闲适。
宇智波鼬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他们。
“澄先生，有什么事吗？”
千手明澈握着小女孩的手臂挥动，“哇哦，鼬君想什么这么入神呢？要不要，小薰借你抱抱？”
宇智波鼬表情淡淡地拒绝。
“不需要，澄先生。”
千手明澈歪了歪头，就无声地笑了笑。他没有询问，盘根问底可不是一种美德。
他抱着小孩去别处溜达了，嘴里还哼着节奏轻快的小曲。
小女孩被对方逗得“咯吱咯吱”笑，非常开心地挥舞着肥圆的小手臂，她唇齿不清的“咿呀咿呀”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个意思。
宇智波鼬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就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千手明澈带着孩子玩耍。
千手明澈答应教这个名字叫做“薰”的小女孩的兄弟姊妹们做一种会飞的玩具，纸鸢。
住的地方找好了，千手明澈要开始搞事了。他的想法异常大胆，他要杀了风本城的城主风本恭夫，也就是那位被宇智波鼬误打误撞“救”了的宇智波二把手的刺杀对象。
“嘛，鼬君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啊？”
在房间里，千手明澈没有蒙上眼睛，他微狭着上挑的凤眼，绯红的左眼泛起温润的清光，清俊的面容仿佛贴了一层温柔的暖色。这时候，暖黄的阳光正肆无忌惮地顺着敞开的门扉窗户爬进室内。
“政治嘛，利益至上的场合。河野城打秋山城是为了利益，风本恭夫想和秋山重结盟也是为了利益，绕来绕去大家都各自心怀鬼胎啦！”
千手明澈坐在较高的桌子晃着小腿，嘴角擒着弧度不变的清浅笑容。
“风本恭夫一死，风本城就要乱，秋山城可以和河野城结盟去攻打风本城呢。这样也是利益最大化啦！”
这样，被两家雇佣的两族也不得不合作了。
宇智波鼬自然能够想到千手明澈的目的，他皱眉。
“两族会答应吗？”
两族可是世仇。
“会，他们一定会。”千手明澈语气笃定，他顿了一顿，细细解释，“忍界之神和忍界修罗私下关系不错吧，两族在面对同一个困境时暂时停战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只凭族长还是太单薄了，但是两族的聪明人会判断正确的，如果他们不想和对家两败俱伤之后被其他忍族捡了桃子，嗯，就只能完成战争任务了，以获取大量的过冬物资。”
“近些年火之国受了不少大灾，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千手和宇智波两族受到的影响也很大。不接这个活的话，今年两族又冬天要死不少人吧……”
保护好每一个族民，是族长的职责。
“鼬君有所不知啦！虽然千手和宇智波彼此打得死去活来，但要是有不长眼的来干涉大家的战争的话……”千手明澈不徐不疾地说，他卖了一个关子，笑道，“看两族的热闹，可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所以，我们就等着看风本城的反应啦！”
具体怎么安排是千手明澈来操作的，总体上来说他们的生活平淡无波。
每天宇智波鼬都会准时准点去外郊隐蔽的地方修行，有时候千手明澈会独自出去做什么，但是他更多的时候只是留在边田家。宇智波鼬最常看到的画面就是假装虚弱的某人拿着一册书卷教导边田家的几个孩子识字知理，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文弱书生似的。
“澄先生很喜欢孩子？”
“嘛，也不是喜不喜欢吧。”千手明澈耸了耸肩，“世道里大人的心眼多成筛子，心思纯真的孩子可不比那些腌赃的大人好相处？凡事就怕这个比较嘛！啧，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会变成那种讨厌的样子就让人高兴不起来了，糟糕的大人已经够多的了，鼬君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千手明澈思索一下，下了结论。
“听话的孩子还是挺讨喜的。”
在他原来的设想中，亚树子会是他美丽的新娘，而他们会有一个或者两个听话的孩子，最好女孩要像亚树子，男孩要像他……
设想永远只能是设想了。
“鼬君以为忍者是什么，没有感情的工具？哈，开什么玩笑嘛！忍者也是人啦，嗯，拥有力量的人。”
“……忍者是在黑暗中支撑和平的无名者。”
宇智波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好吧，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愧是为了大义能够牺牲一整个家族的狠人啊，鼬君。
“你高尚，”千手明澈挑了挑眉，思考了瞬间后他面露敬佩，竖起来大拇指。他感情真挚地捧读，然后又热烈地鼓掌，“你太了不起了！鼬君真厉害呢！”
太浮夸了。
“……”澄先生。
“明明是鼬君自己活得太紧张了吧，呵，鼬君除了那个和训练，还留有自己的余地么？”千手明澈说到自己与“标准的忍者”格格不入的兴趣爱好，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拖长了声音说道，“某位大人物说了，人要认识你自己。不对不对！不小心跑题了，嘛，我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就不是在浪费时间。”
“要学着随遇而安，享受生活哟！”
“我生以悦我。”
宇智波鼬靠在墙上看千手明澈有模有样教了几个孩子一上午的知识。
——他格外适合做这些。
宇智波鼬默默想到。
忍者也是人，这是自己最新的感悟。千手明澈说的一些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对方……
课程告一段落，几个孩子乖巧地行了个师礼就退出了房间，静谧的房间里只留下两个人独处。
没别人，千手明澈直接把遮眼睛的布条给取了放在一边。他吹了吹茶水，轻轻扶开茶叶及其桔梗，啜饮一口。
这是边田家准备的茶叶，作为他教导几个孩子的报酬。
茶叶的质量比不了他常用的那些，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已经是边田家能力之内给出的最好的东西了。意义不同时则无需比较，就像佳酿美酒他也爱，市井醩酒他亦不会介意。
宇智波鼬默了许久，他说，“澄先生，我们似乎缺一个正式的认识。”
情报，他们之间的情报是不对等的。
“我是凭自己的本事知道鼬君的，鼬君不知道我大概是你自己的问题吧！我可是告诉鼬君真名了的。”
千手明澈耸肩，分外无辜地表示，“而且鼬君认不认识我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已经很了解鼬君啦啊！”
宇智波鼬默默看着他，然后，垂下眼睑，黑发黑眸的宇智波少年就转身走了。
千手明澈从桌子上跳下来，他站在那里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眼角眉梢荡漾开轻松的笑意。
他眨巴着眼睛，语气轻快。
“哼哼，隔壁的红眼睛小兔子啊。”
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明显的泪沟了，未老先衰啊，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手明澈站在门边，他抬头看天空，广袤无垠的是一片朦胧的灰色云海。他随口说，“啊，下午大概会下雨吧。”
“鼬君，记得带把伞再出门哦！”
走到庭院中央的宇智波少年顿住，他回头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某个千手，沉默不语中折回来接过了千手明澈手中的伞。
伞，其实也不是那么必要吧。
宇智波鼬在想。
他不会用到的。
但是他最后拿走了自己不会用到的伞。
临近晚上，小雨忽至，霏霏雨线忽大忽小，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跳起的雨珠打在窗沿上，随之而来的黑夜又增添了几分凉意。
宇智波鼬在雨来之前就带着一成不变的伞回来了，雨至时刻千手明澈正在帮某个受伤的宇智波进行治疗。
在忍界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何况宇智波鼬开局就是混乱不堪的地下黑市，实力强是强，经验薄是经验薄，这个千手明澈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要人自己吃教训长记性。
“居然伤成这样，毒么，看来你遇到了一个硬茬啊。千手明澈熟稔而快速地处理伤口使得黑紫色的毒素随着血夜流出来，他抬起眼皮看面不改色的宇智波少年，他随口问。“人死透了没有？”
这毒就是用来折磨人的。
没死透的话心许他会去找个场子。
宇智波鼬安静了片刻，回答。
“死了，我杀了。”
千手明澈没什么反应，他“哦”了一声，把伤口都包扎好了，他这才一边消毒洗手一边语气淡然地说道，“死了么，好吧，那就算了。”
算那人走运一回吧。
隔壁家的这小孩他都没欺负。
千手明澈贴心地说道，“鼬君，要是疼的话你可以哭出来哦，我会给你递帕子的！”
“……”没谁理他。
千手明澈给自己泡了壶茶，他端着茶杯子绕着榻榻米上树桩子似的坐得笔直的宇智波鼬观察。他摸了摸下巴，嗯，看起来只是一个沉静的少年，完全想不到这美少年将屠刀对准族人，不，对准父母的样子。
不愧是宇智波，够狠，也够执着。
隔壁的红眼睛兔子啊……
“嘛，鼬君，要不要学飞雷神之术？”
“既然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那么就强大到别人都无能为力吧，这样自己的所有痛苦都迎刃而解了！呐，实测超级有效哦，鼬君。”
千手明澈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了。他站起来，非常高兴地问，“所以，鼬君要不要学飞雷神之术啊？我，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