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没人应,身后有脚步靠近。
林娴回头,让开,贺池掏钥匙开了门,礼貌退开。
“小莓没在吗?这两天……”林娴进门换鞋。
摇摇头,贺池突然问:“是爷爷让您来找她吗?”
“广仁说,小妹可能对他有什么误会或者不满,希望能和解。”
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贺池朝卧室走去。
“贺池……”林娴犹豫叫住他,贺池止步、回头。
“可以跟我讲讲,你爷爷以前的事吗……”
“他……”贺池想了想,“他追我奶奶时,离异带个男孩,那时我奶奶的丈夫才车祸去世不久,肚子里怀着我妈。”
“我奶奶年纪比他大十三岁,后来两人结婚,外人都说他是倒插门女婿,看中了老丈人的家世资源,为了仕途能隐忍,是个狠人……”
“这么多年,他也确实证明了他的能力。”
沉默良久,林娴点点头,话锋一转:
“说说你吧……你是不是,喜欢我小妹?”
贺池点点头:“对。”
简单一个“对”字,没有犹豫,不带隐瞒。
林娴被他的坦然打了个措手不及,端起杯子、想起没烧水,又放下。
贺池去厨房熟练接水烧上。
在沉默中并没坐太久,林娴匆匆倒了别,似乎想通了什么。
“喝水吗?”
贺池路过林莓房间时止步。
足足十秒,柜子门吱呀推开。
林莓无语沉默走出来,回身闭上柜门,瞥他一眼,叹气。
“我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对么?”
“太多了,没记住。”
“那我重新、说一遍。”
贺池意外地言语有些磕绊。
“等等等等等、别别别当我面……”
林莓大感不妙,摆手遮脸。
迟迟没有动静,手缓缓放下去,入眼是贺池安静温和的脸。
“林芷是林芷,林莓是林莓。”他轻声说。
林莓苦笑走到门口,换鞋出门,贺池依旧跟着。
“你别总一声不吭跟在我后边。”
她想起订婚宴那次,贺池也这么跟着自己。
过街角时,几个小学生追上她。
其中一个小女孩神秘兮兮小心翼翼凑到林莓耳边:
“有个可帅的哥哥在跟踪你,你要小心!”
贺池的声音越过林莓肩膀传来: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想了想,他又补充:
“如果不想说话,哪怕只是发一个定位,我也会立刻到你身边。”
*
酒店餐厅,服务员在上菜。
大概是为了挽回面子,贺广仁小范围邀约了熟人,为弥补上次订婚宴的过失。
“这段时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一定跟孩子解释清楚。”
贺广仁端着酒杯敬王定雪,王定雪微笑点头遮住杯口。
“抱歉妈,我不知道您不喝酒,那这杯就当我替您喝,感谢您今天赏脸能来。”
贺广仁自己那杯下肚,又蓄满一杯灌下。
贺野凑上去拽拽他:“爷爷,你注意身体。”
她毕业旅行才从机场赶回来,行李箱都还没放回家。
“今天高兴,你去看看你奶奶她们来了没。”贺广仁催促道。
无奈叹气,贺野掏出手机朝餐厅外走去,里边太吵了。
酒敬了一圈到圆桌角落,贺广仁端起酒杯敬熟面孔:
“少源,自家兄弟,我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兄弟一路扶持,来,这杯敬你。”
他口中的少源全名李少源,是他昔日的同事,此刻正如坐针毡。
李少源偷瞄王定雪一眼,起身接过满杯酒,全程以酒杯掩面,抿两下,心不在焉,笑容尴尬煎熬、颤颤巍巍落坐回位。
“人来了。”贺达咬着吸管提醒贺广仁,她代替她爸爸出席。
远处,贺野帮林娴开路正朝这边走。
等二人走近,贺广仁迎上去:
“林娴,来,虽然都见过,但我还是要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
林娴避开了贺广仁的手:
“在此之前,我有件事要说。”
齐刷刷的视线,投向这个以往唯唯诺诺的女人。
她皱眉,随后松开,叹了口气,看贺广仁:
“抱歉,广仁,我们抽空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宴席散去,没走的都各有各的心事……
“兄弟,借一步说话。”
李少源拦住贺广仁,神色复杂。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角落。
李少源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前些年,你小孙女贺达被网暴那事吗?”
“跟她一起的照片上,还有个女孩,也是最初矛头所指,只不过贺达被波及了。”
“当时舆论声浪太大,一时半会压不下去,您说用尽所有方法,把矛盾全部转移掉,所以我们就调度舆论把矛盾全部推到了那个女孩头上,就是手法上可能有些添油加醋,后来听说那女孩去世了。”
“那女孩的妈妈找到我们部门,要求做澄清,您派我去应付,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打发走……”
“就在刚才,那女孩的妈妈就坐在酒席上……”
“您还给她敬了酒,喊她‘妈’……”
他绘声绘色还原着他的诧异,看见贺广仁和王定雪的互动,如同见证了一部鬼片。
*
贺达登上楼梯最后一级。
练习室内传来熟悉的伴奏,贺达推门进去。
“小妞,好久没来了?”主管人抬头微笑。
贺达咬了咬嘴唇,摊开手机,问:
“这歌是怎么回事?”
她的手机页面里,一首标柱原创的曲子,点赞已经过万。
“怎么样?虽然你只哼了一段,但我觉得旋律不错,所以把不够流畅的部分做了加工。”
“这曲子是别人创作的,我也只是记住了核心旋律。”
主管人点头:“谢谢你给哥哥提供灵感,哥哥以后请你吃饭。”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曲子的创作者,她已经去世了,你这样不是抄袭吗?”
“怎么抄袭了?我又没看过任何谱子。”主管人眉头皱起来。
“那这曲子简介是怎么回事?”
简介的文字,正是那时贺达哼唱曲子时,在天台上望着远处的天空,讲述的自己与这首曲子原作者的渊源——小时候去亲戚家玩遇到要“开演唱会”的邻居姐姐,竟然能再次遇见,她画着浓妆,在街头弹唱,并偷偷带贺达去秘密基地,给她一个人唱了一首刚刚创作出的歌,“你是第一个听众。”邻居姐姐笑着摸她的脑袋,她觉得特别开心——而她讲完自己的故事时,乐队的主管人哥哥就站在她身旁,也眺望着远处,贺达以为他被她的故事感动了,却哪想到他只是默默记下了曲调和故事的内容。
她的秘密,以一种从未设想的方式被公开了。
曲调被复制,连人身经历也被篡改……
主管人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以一种劝说的口吻,道:
“小妞,这曲子埋没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是……”
“我只是让它重见天日了,这也一定是原作者的愿望。”
“可这是抄袭。”
“抄袭你得拿出证据。”
“我录音了。”
主管人叹了口气,“我查了你说的那段经历,网上还有记录,那女孩去世,怎么说都有你的原因吧。”
贺达愣住,手机被夺走,对着贺达的脸一扫解锁,主管人翻阅后抬头:“学会唬人了。”
他走到窗边,作势要把手机扔出去。
贺达僵硬朝窗边走了两步,定住。
“你干嘛?要跟手机殉情吗?”
主管人手又收回来:
“高空抛物犯法的,我开个玩笑,是你先唬我的。”
他把手机扔回给贺达,她没接,手机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那女孩是怎么去世的,高空抛物那种吗?”
他说着,扫贺达一眼,轻哼了一声,语气嘲讽。
而贺达,正呆呆盯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