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建国就宣布了这一好消息，以至于裴之下午去上工时收获众人齐刷刷的视线。
因为下午要上工，所以裴之顺路就把饭也带过来了，招呼林宿休息吃饭，等人吃完饭才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盯着我，也不说话。”
“你稻田收成高的事队长今早告诉所有人，至于他们不说话，是因为干活太累了，懒得走过来和你聊，你一会儿开始割稻肯定有很多人找你。”
想到村民们对于裴之的欣赏和夸赞，林宿与荣共焉，但是!他突然想到这一个上午无数次听见村里婶子们对于裴之的夸赞，想让他做女婿，情绪又低落下来。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是有人为难你了？我去骂他，我现在在村里的地位大家指定向着我。”
见林宿只是抿抿唇，摇摇头不开口，裴之干脆双手碰住林宿脸颊，用了几分力揉搓，边道：“小宿有心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你，先松开。”林宿嘴巴被迫堵起，说不了话，但也被打断刚刚低落的情绪。
“说。”
“婶子们又打算给你介绍对象了。”
虽知道裴之不可能答应，但潜藏的心事还是令他难受，他想变得更优秀，比裴之还优秀，有更多话语权，有光明正大说出二人恋爱的能力。
“别听这些，我们不是谈的好好的。”
林宿点点头，没把心中的想法道出，他要更加努力，学习知识，听他哥说未来的日子大家根本不会在意喜欢的是男是女，大家都是自由的，只要有钱有权没人敢说什么。
他要做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
“裴之，你来一下。”
不等二人多聊，柳建国突然在远处出声。
“我先过去了，小宿你抓紧休息会。”
“好，你快去吧。”
绕开热情招呼他的村民们，裴之来到大树下，柳建国正蹲在树荫下，时不时用毛巾擦拭着汗。
“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公社。”
“去做什么？”
“去把你的成功汇报了，顺带借着这事好借机器。”
秋收时，公社下的各个大队都会抢着去借拖拉机，不然上千公斤接近上万公斤重的粮食单靠队里那牛车不知得跑多少趟，累人不说，要是把牛累坏了，可就完了。
原本柳建国是准备让他儿子和他一起去的，借着这个喜事顺便让他儿子在领导面前混个脸。
可惜昨晚一提出来就被他最不满意的儿媳李雯出声反对，柳建国当然是呵斥她让她一边去，男人说话她一个当儿媳的插什么嘴，可惜他儿子也是向外的，护着媳妇硬是让人把话说完。
李雯反对当然不是护着裴之，而是突然想到——裴之既然有个农科院的叔叔，那手里肯定藏着不少增产的法子。要是能让他把那些好种子、新技术都弄到队里来，到时候不光自家能多分粮，全大队都能跟着沾光。现在让他去借拖拉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层关系？
这话确实让柳建国听进去，没想到一个有文化的儿媳还有这好处，这李雯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所以今天，他特意叫住裴之，表明他的无私和对于裴之能力的欣赏，也愿意带着他去领导面前漏个面。
裴之哑然，一时竟忘记点头答应，他没想到向来最喜欢贪的队长，如今却反常的愿意把功劳尽数给他，这实在不像他往日的做派啊。
“怎么？你不愿意？”
裴之回神，连忙答应，“哪能啊，我这不是突然想到可以冬天种蔬菜的法子么，一时沉进去，忘回您话了。”
也就愣神一瞬，裴之瞬间明白柳建国这么做的目的，既然这样，何不把他的价值亮出来，也能在公社时被柳建国多夸两句。
“什么法子？”果然，柳建国立马上套。
裴之简单阐述了对于温室大棚蔬菜的设想，看着柳建国越听越激动，补充了一句：“这个法子见笑比稻鱼法见效更快，且若是成功了咱们可以去和公社的供销社谈，想来他们很愿意收购反季蔬菜。”
“这个好啊，若是成了，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了。”
农村人想要攒钱只能靠着平时日积月累攒的鸡蛋，编织啥的拿去公社卖，全是辛苦钱，耗时长不说，钱还少得可怜。
“只是，”裴之迟疑，这个时候工业还不发达，想要弄到塑料棚子实在困难。
“只是什么？”柳建国已经被反季节蔬菜的前景迷花了眼，迫切发问。
“只是这塑料实在难得，公社恐怕没有。”
“这...”柳建国神情也凝住，确实，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公社有卖这东西的。
一时激动热切的气氛冷了下来，下午上工的铜锣声打断二人的思索，柳建国撇开思绪，放下话：“这事我再想想，你先去干活。”
“行。”
*
设想已经提出，裴之晚上干脆把计划列在纸上，若是实在难寻，去找公社领导帮忙或许就可以解决，这计划书就是他的敲门砖。
对于大棚蔬菜，裴之前世亲身去了解过，曾经为了挣钱，还尝试过在里面干活，棚内温度高，到了夏季更是难耐，一般会在天还没亮的清晨开始干，把一列列排列整齐的植物授粉，他曾给番茄点过花，要在花粉被蒸熟前点完，时不时要给棚子开个口，防止棚内温度过高。
所以这大棚种植其实也是个辛苦活，不过比起看天生活的传统种植又好太多。
钢笔在纸张间摩擦，在寂静的屋内变得格外清晰，等画出大致的样式，裴之挑眼往屋外看，天色暗沉沉的，林宿还没有回来，裴之拧眉眼中闪过忧色。
干脆发下笔，往牛棚方向走，去寻林宿。去往牛棚的路其实有很多条，但裴之平时和林宿走惯了，通常只会走一条，所以裴之也不担心若是林宿在回来的路上会错开。
走了还未过半，裴之远远就看见月光下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那人似乎沉浸在思绪中，根本没发觉已经快靠近他的裴之。
林宿确实把思绪都留在今日老师教导的题中去，他还在回味今日所建构的数学模型的奇妙，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着函数曲线。听老师说，若是把这个模型用在股票投资上，那么除开例外事件，绝大部分都可以靠这个模型分析得到结果，那么投资就会变得简单。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能靠这个在未来经济开放时抢先进入股市，挣到钱。
突然，林宿被强劲的力道从背后围住，眼睛也被捂的死死，粗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许动，这么晚干什么坏事呢，把你钱都交出来，不然小心，哼哼。”
威胁的话在耳畔响起，林宿配合着掏出兜里剩的半个馍馍，“给你。”
裴之看着手中啃了大半的馍馍，抽了抽嘴角，又继续演了下去，“糊弄谁呢？这大半夜的你就不怕...”
裴之还没演完，就被林宿突然转身打断。
其实在裴之靠近时，林宿就闻到裴之身上的味道，是清新的皂角味，在被裴之身体的烘发下变得格外安心的气息。
他突然不想配合了，干脆转身垫脚吻住裴之。月光下，田埂上的风突然安静下来。他尝到了对方唇上微咸的汗，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想到父母在世时给他买的麦芽糖，粘稠的甜里带着麦吉杆的香。
裴之下意识用带着薄茧的掌心覆盖住他的发顶，加深了这个吻。
在无人的田野间，二人尽情宣泄着白天无法诉说的思念和欢喜。两人像是刚刚陷入热恋的情侣，明明分别不过几个小时，却时时刻刻思念对方。
许久，率先退出吻的是裴之，他喘着气，惊奇于林宿天赋异禀，不过几次就学会在亲吻时呼吸了。
“哥。”
“小宿，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好闻。”
村里的汉子因为繁重的劳作，都带着重重的咸腥味和泥土的气息。
只有裴之是特别的，许是因为爱干净，身上的皂角香侵染全身，还带着淡淡的艾草气息，这是他们一起去山上摘的艾草，每日都会在屋内熏一遍，防止蚊虫叮咬。
裴之顿住，一时语塞，这么直白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还怎么让他批评林宿。正正色，严肃看向林宿：“那你也不能这么没有防备，有人靠近你都没有发觉。”
林宿点点头，上前抱住裴之，把脑袋埋入裴之宽阔的胸膛，话音才顺着闷闷的传出：“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提高警惕的。”
裴之有些担忧，怀疑自己刚刚语气是不是太重了，让林宿伤心了。
准备道歉：“小宿，刚刚不是骂...”
却被林宿打断，林宿扬起脸颊，眼睛亮晶晶的，情绪激动：“哥，我好开心，今天新学了一种模型，以后我可以养你了。”
模型？养我？这俩也能关联在一起么？裴之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下意识顺着话夸奖：“小宿好棒。”
“嗯。我会变得更棒的。”
林宿从裴之身上退出，认真保证。
“小宿已经很棒了，况且哥也想养小宿啊。”
林宿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也变得水润，羞涩着点头，“那以后我挣钱养你，你也挣钱养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