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阑时睡醒后还能记得昨天刷到的评论。
他能记得那些支持他的评论，也能记得他修改过的恶评。
但那些修改后的恶评他也不想再看了，他早上推开被子起床整个人还是有点受到昨天情绪的裹挟。
他知道程敬先今天会来找自己，就连简易早餐都没给自己准备。
果不其然，程敬先带着早饭来了。
不止早饭，程敬先今天一天应该都是特意陪自己的，他还带了文件，应该是他之后要拍的戏。
“怎么了？”程敬先见吃完饭也始终闷闷不乐的向阑时，他问，“是不是还难受，那我们今天再去趟医院。”
向阑时趴到沙发上，剧本也看得特别没有意思，他目光混沌，“不知道我能不能演得好。”
“一定可以，哪次演得不好了。”程敬先回。
程敬先生怕他昨天的发烧没好透，给向阑时灌了一大口热水，又道，“多好的小演员，今天怎么了，不自信了？”
向阑时喝了水又躺下，惆怅地问，“多好是多好呢？”
程敬先：“好到没什么是你拿不下的，连我也比不上你。”
向阑时被他说得笑了起来，“胡说吧，我可没你厉害，在你面前我就是个小透明，超级透的那种。”
“我不觉得，”程敬先回，“你要是小透明，我怎么可能捞到你这块金子。”
“程敬先，你真的觉得我很行吗？”向阑时问出这个问题就是想听到程敬先鼓励鼓励他，再夸一夸他。
真不真实都不重要，他心里有数，但就是想听。
“到底怎么了这是，谁打击你了？你要是觉得我说了不算，难道还不相信你老师和魏导的眼光吗，他们都是火眼金睛的人。
“连他们都对你赞不绝口，你就不可能差，真看错了他们还混不混了。”
向阑时挺直腰背，“是啊。”
程敬先：“别总听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他们可没空去看你从前演过的那些片段，也不会把你放在完整的框架里评价你。碎片化的东西总能有一百种角度去解读，别丧气了。”
程敬先说得真好，向阑时直直地盯着程敬先看，他的消沉就这么被程敬先打散了。
“在这等我，我再给你倒点热水。”
程敬先说完就离开了。
向阑时安安静静地拿起了剧本等着程敬先。
还没看两行，他竟然收到了昨天那个粉丝的消息。
奋斗五年的小时：【夜班结束了，小时你加油。今天你的综艺开播，希望你事业蒸蒸日上。】
向阑时心里更觉温暖了。
程敬先走过来的时候，向阑时还盯着他和粉丝的聊天框看，他看起来特别认真。
程敬先把热水放好，还不忘打趣一句，“看什么这么入神？”
向阑时把手机放在了一边，他告诉程敬先，“我有一个特别好的粉丝，他一直鼓励我，刚才还给我发信息。”
程敬先很是意外，他问，“一直鼓励你，你们互关了吗？男的女的？保证看起来没问题吗？”
向阑时看了程敬先一眼，他小声道，“问这么细？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呢。”
程敬先认下他的话，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要是再被骗了怎么办？”
“不会，我相信我的粉丝，我的所有粉丝都超级好，而且他都是支持我很久的人，绝对不会骗我。”
向阑时说得特别坚定，甚至不容反驳。
程敬先只能点头表示赞同，“不过还是要留意一点，如果他过度打听你的生活，不要什么都说。”
向阑时觉得程敬先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网络上的东西都是一半真一半假。
《引战》的播出时间在下午四点。
等待综艺播出的过程中，向阑时抓住了向程敬先讨教的机会，他拿着剧本有什么需要注意和棘手的地方都会去问问程敬先。
“那和我搭戏的到底是谁呢？”
程敬先昨天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去处理这件事。
马康西的口碑确实好，再加上剧方已经敲定了，想撤下他并不简单。
徐封对程敬先一向有求必应，这不光是因为他们有一层家庭间关系，还是因为徐封打心里就器重程敬先。
但当程敬先执意让他重新换人的时候，徐封还是要他必须给自己一个理由。
“偷税漏税，过几天热搜就会爆出来，这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新闻。”
徐封的语气不解，“你说谁？他绝对不可能，你也不是没和他合作过，他这人到底怎么样圈内圈外谁不知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程敬先在圈内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台上一套台下又是另一套的人。
因为演员本身就自带一层面具，从台上到台下，褪去角色和人设的外包装后就很难再想继续扮演下去。
而马康西这个人，台上台下都在伪装。
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一个德行出众的前辈。
向阑时不能和这样的人搭戏。
他不能保证马康西这样阴暗的人不会再次做出伤害到向阑时的行为。
徐封还是对程敬先有特殊的信任。
他到了最后虽然没有明确说会替换掉马康西，但他告诉程敬先自己会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挂断了电话，程敬先就收到了让人调查的照片。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马康西的那些行为证据很足。
唯一棘手的是，很多受害者并不想让马康西曝光。
他们既担心自己的名声受到影响，也担心事业受到波及。这很正常，这需要时间去慢慢交涉。
所以程敬先打了个电话给他爸。
他跟他爸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因为当初的事，程敬先和父母总有芥蒂，他的疏离和冷漠导致他的父子俩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
但只要程敬先主动提要求，就从来没有被否决过。
扳倒一个明星对于娱乐圈背后的大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能借助一场造谣就彻底使当红艺人倒下。
不过对于扳倒马康西这件事显然轻松不少，不用制造任何话题，先举报他的税务，就能把他拉下来。
这中间唯一需要的是程振能出面，不要让人保下马康西。
程振答应了程敬先还想多和他说几句话。
“儿子，你可是很少有戾气这么大的时候啊，怎么，他惹到你了？”
“手脚不干净。”
程振大笑起来，“手脚不干净的人可太多了，筱筱说得没错，是真上心了吧。”
程敬先站在阳台点燃一支烟，他看着灯光灯火通明的城市，心中又想起当初和家人大吵的情景。
关易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第三年，程敬先突然想去看看他。但当他去找关易的时候，关易根本就不在。
他竟然被家人转移到了国外，在那种地方受尽煎熬。关易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求他原谅自己，他说都是自己活该，求程敬先放过他。
程敬先找到关易后把他带了回来，又整整照顾了他一年，陪着他康复。
那一年的时间里，关易再也没有过任何嘶吼与吵闹，他过度依赖自己去看望他并照顾他，他看起来一碰就碎又听话到异常。
程敬先对于关易的情意早在三年前就耗尽了，不过关易的情况跟自己家人脱不了关系，他没法置之不理。
在关易的情况渐渐好转之时，程敬先发现他的家人又插手了。他们这次想彻底毁了关易。
那一次的程敬先和程振爆发了最大的争吵。
“程敬先！我为了你耗费多少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感情用事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你知不知道一旦有人曝光你和关易还有联系你的事业就全毁了！”
“你还去照顾他！当初公司是怎么从那场漩涡中把你拉出来的你记得吗，你看看你现在，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在报复我把他送出国没通知你，如果你今天因为愧疚爱上他，你打的就是所有人的脸！”
“我报复你？”程敬先回，“我报复你什么？报复你当着我的面吃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他，他现在早就死在国外了。人命在你面前就这么微不足道吗？你要把他折磨死才甘心！”
程振：“我的一切行为都合法合规，哪一步都不算践踏人命！他当初选择毁了你，让你身陷风波，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告诉你程敬先，没有我们一家人托举着你，你根本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你就是被时代抛弃的废物。什么名人巨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还敢在我面前耍横！”
这时程筱突然冲了过来，她大喊，“爸！你今天抽什么风，当着敬先面前乱说什么！”
程筱第一时间想去劝程敬先，谁知程敬先只是对着程振点头说好。
他后退了几步，“对，我就是废物，路都是你们铺的，没有你们，我就是个只会感情用事，又注定会被扔掉的废物。”
程敬先转身就往外后，程筱跑过去拉他也被他松开了。
程振继续在后面喊，“让他走！让他自己去收拾关易的烂摊子，看他能收拾出什么名堂。”
在这以后，程敬先的家人第一时间去联系他，包括程振也向程敬先表示是自己太激动了，说的话不对。
但隔墙一旦形成，就很难拆干净。
程敬先会在团圆的日子里回家，却很少主动说话。
程敬先站在阳台听着程振的电话，他吸了一口烟，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一阵雾气的吐出，程敬先问程振，“爸，我想问你，如果向阑时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十八线演员，或者他的经历没有那么干净，你们是不是同样会想尽办法折磨他？”
程振沉默片刻，“你既然知道我会调查他，就不该问这种不存在的问题。”
“敬先，当年是我误会了你，我以为你对关易有感情。后来我没有插手，你把他照顾到康复又亲自安顿了他，这件事情也应该翻篇了吧。”
关易，程振后来确实没再插过手。
在那之后，程敬先还是像往常一样照顾关易。
关易在程敬先的照料下总在道歉和忏悔。
关易恢复好了以后，程敬先征求他的想法，给了他一笔够他日后复诊和生活的钱，他们就再也没有交集。
程振总觉得他和程敬先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关易才变成这样的，但其实不是。
在程敬先这里，关易带给他折磨多于愧疚，他也无心为关易保留什么执念总和家人疏离。
他和家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更像是两种难以交集到一起的思想，永远存在无法黏合的可能。
就比如，如果向阑时没有达到他们的标准，他们不仅会阻止自己和向阑时的各种联系，还会明里暗里打压到向阑时喘不过气。
这是程敬先一直以来都无法接受的。
他和程振的这通电话是在程振把电话递给宋明慈，宋明慈对他嘘寒问暖几句之后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