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和程敬先的电话中,向阑时觉得因为拍戏产生的压抑情绪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他的工作状态越来越好,在拍一些轻松的戏份时也不会觉得很考验演技。
又过了半个月,向阑时的最后一场戏开拍。
不过这场戏绝对算作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考验,因为导演只向他透露了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动作,并没有向他透露任何细节,也就是这场戏需要他自由发挥。
李小天这个时候已经被男人残忍地告知了真相,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二人联手的,他的妹妹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在李小天的体检报告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那是李小天入职前的体检报告,李小银只当关注她哥的身体健康,并没有多想。
但当他看到李小天的血型时,她呆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静。
她深知父母的血型,也知道她的父母根本不可能生下了李小天这样的血型。
所以李小天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哥哥,这怎么可能。
自从父母离开后,李小银的各种花费几乎全靠她哥。
这个时候他哥竟然不是她亲哥。
李小银对于这个情况担惊受怕,她怕有一天李小天反应过来事情的真相后会彻底扔下自己。
如果李小天的家庭是大户人家,如果他的家人不让李小天供养自己怎么办,这些全都是李小银担心的问题。
这件事情让李小银担心了足足一个星期,这个时候她一向最敬佩的老师找到了她。
她被陈老师告知李小天的真实身份。
“我和你父母早年有交集,他们两个人不想再过苦日子就打算一走了之,再让福利院的人把你领走。但是没想到他们在临走前发现了一个吃不上饭的男孩,他们把他带了回家,并让他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
“你从小就被养在了奶奶家,所以当你被接回家的时候,理所应当以为那就是你亲哥。”
李小银:“你是说,我哥知道,我哥知道他不是我亲哥?”
中年老师道,“不错,不过前段时间我突然发现了一条寻人启事,我怀疑他就是那家人要找的孩子。”
这个消息就是晴天霹雳,它让李小银这段时间的担心全部转化成了现实。
“我哥的家人?他们找到了我哥会怎么样?要把他带走吗?”
中年男人回道,“当然,他们在寻人启事上说的是当年孩子舅舅带孩子去外地拉货,但是孩子突然跑没影了,他们找了十二年,这次就是希望找到他再把他带回去。”
“不行!”李小银害怕道,“我哥走了我怎么办,他说了要把我供出头的,他现在不能走!”
中年男人也表示赞同,他告诉李小银,“你在老师心里是有出息的好孩子,如果你哥走了,一定会影响你的状态。更何况,如果你哥知道了真相,你每个月的生存都是问题。”
“所以我哥不能走,老师,你和我父母有交情,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李小银恳求道。
中年男人十分为难又态度负责道,“为了不影响你的学习状态,你哥必须留下来。不如这样,我提供给你每个月的花费,让你哥在我这住下来,有我看着他,他永远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也不会有发现真相的机会。”
李小银突然有点犹豫,“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中年男人开口道,“老师的为人你大可以放心,我只是不舍得看一个好苗子因此受到牵连,影响最后的发挥。为了你们这帮学生,老师心甘情愿承担你的日常花销,只要你能取得一个好成绩,有一个前途就是老师最大的心愿。”
陈老师对待学生负责,讲课时更是一股文人气息,李小银最喜欢上的就是陈老师的课,她甚至特意找到了陈老师让他多给自己讲讲中外文化。
所以最后李小银答应了中年老师。
虽然一开始李小银总是因此懊悔,但时间久了,她越来越受到老师的关注,成绩也越来越好,她知道自己的状态好,她的哥哥也会感到骄傲。
渐渐地,李小银上了大学,她觉得事情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这无异于杀害她哥。
可是这个时候,陈老师每个月打给她的钱越来越多,她承认自己的虚荣,也放大她的私心。
只有李小天在,她就有家人,而且陈老师不会亏待李小天。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李小天二十二岁那天,中年男人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暴露了,他被邻居举报家里时常聚集多人,怀疑他在做非法勾当。
在中年男人得知自己会因为非法拘禁和其他罪名被逮捕之前,他亲口向李小天揭开了这个残忍的真相,并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李小天瘫软地跌倒在了地上,他神色紧张地抓着中年男人的衣角,“不…不对,你不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男人终于暴露了真面目,“要不是看你无父无母,没读过书又好骗,我怎么会选择拿你当实验品,你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测,没有人不会为天花乱坠的文字沉沦。”
男人大笑起来,“我早说了那些文字都是毒药,是虚假的毫无价值的,可这根本没有人信。看看你,不过三年而已,迷信那些所谓的描述和虚假的天堂,早就成为了它们的奴隶。”
李小天紧抓着男人的手被男人掰开,又被扯出骨折的声响。
他头疼欲裂,无法接受三年如一日的信仰就这么被撕碎,也无法接受他面前的男人如此残忍。
男人再也不是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大声呐喊道,“如此惊骇的浪花,你折断了天使的翅膀,还企图使我忏悔罪过。我勤勤恳恳几十载,不过是看清了你伪善又真假难辨的丑陋嘴脸,你才是颠覆认知的元凶。”
“我不过是借你的手造就了天使,又轻而易举踩碎他的纯洁心灵,何苦让我承受那不见天日的牢狱之苦。我明明是在用心血确认你带给我的引导,我才是信奉你真实面目的那一个,惑乱人心的文字如歌谣般美妙,我才是你的忠实信徒。”
李小天的大脑开始崩盘,一笔一画勾勒的画卷被暴风席卷,被墨水浇透,日日夜夜堆砌的高楼开始崩塌。
那些碎石开始一块一块地降落,它们砸到了自己的眼睛里,满眼猩红;它们敲击在自己的身体中,筋骨抖动;它们无休无止,穿透了冰一般的心脏。
李小天愤怒地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全是对背叛者的蔑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粹又清澈的模样。
就这样彻底告别天堂,汗水遍布额头,眉心也同样湿润。他必须要让眼前这个轻慢的男人付出代价。
李小天一改往日温顺,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往男人的脖子上疯狂刺去。
“你真是找死,谁让你大放厥词。”李小天怒不可遏。
男人的脖子被划出一道血迹,他暴力地推开了面前的李小天。
“你竟然敢反抗!”男人的气焰被彻底点燃,他那贪婪的控制欲和扭曲的变态观让他只想看到血淋淋的长河把眼前的人一起拖向地狱。
李小天被一把推向地面,他的头撞到桌角,又随之砸出一阵巨响。
男人已经彻底失控,他从厨房拿出了一把刀。
李小天的瞳孔骤然放大,这一场幻境的破灭让他所有的经历都被唤醒,他惊恐地往后躲避,却被男人死死按住,刀就贴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露出卑鄙又粗俗的笑容,“看看你这副白嫩的样子,如果不是我,谁能把你养成这副样子,你竟然还妄图反抗我,我才是你的主人。”
李小天不要命地往前一冲,脸上顷刻出现血迹,疼痛感使他的眼睛变得愈来愈亮。
他的脑海中正在循环着他对男人这三年来的服从画面,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沉迷在这个男人的欺骗中,还有李小银,她也是帮凶,她果然也是帮凶。
李小天的神经也开始瓦解,他不再露出明亮的双眸,他借力踢倒了面前的男人,拾起地上的笔往男人的眼睛狠狠刺去。
男人尖叫着倒地。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那分明是警察的声音。
男人在此刻发出强烈的信号,他向门外的警察求救,“杀人了,有人要杀我。”
李小天的脸上和手上沾满了鲜血,他恐惧地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男人,破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疼痛的快感却越来越弱,他失神地摇着头。
带血的笔尖狠狠刺进他的手腕,李小天的眼睛里尽是茫然,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迹不停溢出,嘴角突然扬起笑容,那目光堪称痴迷。
他嘴里叫着,“他是叛徒,他是叛徒,我把他杀死了,终于把他杀死了。”
门在一瞬间被破开,而房间内的画面惨不忍睹。
李小天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些人,他扔掉了手中的笔,慌乱地后退。他转身推翻了书架,一滴一滴的鲜血浸过了曾经的幻梦。
那果然是梦,那浸染着鲜血。
他从一个困境逃往幻梦,如今幻梦也是死局。
李小天只能转身,他走向警察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人的目光令他熟悉,那是他曾经在手机上见过的人,他自称是自己的亲哥哥。
李小天自嘲地笑着,那些对李小银的付出,李小银对自己的不断劝说,他对真相的不敢承认,在此刻毫无意义。
他的眼睛生出淡淡的忧郁,又在某个瞬间突然裂开,他被未知填满,轻轻地喊,“哥哥。”
徐封激动地喊卡,他猜到向阑时能演出他想要的东西,就是这样,他演出了对已知真相的恨,对幻梦的执着,还有那寄生于幻梦的信仰。
李小天的服从是对妹妹企图牺牲他的逃避,他自愿受到引导,自愿信仰美梦,如今,迎接他的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徐封表示赞叹,夸奖了在场的主演。
向阑时很快出戏,他甚至比已经拥有几十年经验的何年更快恢复自然。
何年在和向阑时拍戏的这段时间相处的不错,对于他这个年纪的演员来说,肯吃苦,有悟性就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何年出戏后对向阑时赞赏有加,他祝贺道,“阑时,杀青快乐。”
向阑时感激地看着何年,“多亏了老师您的指导。”
何年对向阑时露出笑容,“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合作。”
向阑时刚回答完好,导演就亲自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向阑时的肩膀,“杀青了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今晚不喊小赛,你可必须陪我好好喝一杯啊。”
向阑时笑着点头,“我一定。”
何年临时有事,没有参加他们的饭局,徐封和向阑时两个人找了家不大的饭店,无论是聊起戏还是聊起日常都像是家常。
快结束的时候,徐封接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这部戏的投资人,许从纶也加入了这场饭局。
说是加入这场饭局,其实是徐封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把向阑时送回去,这个时间不晚,他又刚好知道许从纶在附近。
许从纶没像之前那样穿着正装,只是简单的日常装,和参加熟人局没什么两样。
向阑时见状只是有点意外,和导演告别后,他上了许从纶的车。
向阑时喝的不多,也不会觉得晕,但他觉得导演这个做法实在没有必要。
许从纶倒是贴心,他特意调了凉风,也因此主动说了话。“这样行吗?”
向阑时说了句行便不再答话,许从纶主动道,“我和导演交集深,这次不是我想主动打扰你。”
“我知道。”向阑时默默叹气。
“徐叔跟我说你的杀青戏并不轻松,如果累了可以直接躺下,到了我叫你。”
向阑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喊了声许总。
许从纶温和的语气很快响起,“你大可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凭我和程伯的关系,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向阑时不疑这一点,这个事情他也早就明确了。许从纶对这件事根本没有选择权,他的这些话只是他这个大老板为自己贴金的方式,听听就行了。
但是他想知道原赫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总让向阑时觉得逻辑不通。
“原赫真的是因为我吗?”
许从纶车子开的很稳,他平稳地回道,“不是,是他咎由自取。”
向阑时回想起当时和原赫的聊天记录,他开口道,“如果原赫的演技够好,他应该早就火了吧。”
许从纶抿着嘴笑,“我有你和他的聊天备份,你在质疑他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