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某个女修?
时猗猗茫然地眨了眨眼。
南星辞居然一直在找人,她怎么不知道?
按理说,原书中的魔星除了复仇之外,对世间无牵无挂。而南星辞和她同样,是从现代穿书来的,根本不认识这个世界里的人。他能找谁?
难道……是她吗。
她心念动了动,望向宁雪臣,还未回答,对方却似乎探听到她的念头,眼神中溢出几分玩味。
“依在下所知的情报,那个女修与时姑娘之间没有太多共同点。时姑娘莫非还不知晓,魔星此次联姻便是为了寻她?”
什么?
时猗猗面露惊愕。她心跳停顿了下,愣愣望着宁雪臣,嘴唇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
“你这话什么意思……魔星选择联姻难道不是为了牵制修仙界,而是单纯为了寻找一个女修?”
“是,也不是。”
宁雪臣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在她识海中说出剩下那半截话:「只不过长门宗恰好是修仙界三千宗门之首,一石二鸟罢了。」
时猗猗有些懵然。
她纠结地想了想,试探问:“你的意思是,魔星想找的那位女修是长门宗弟子。因为送来联姻的人是我,不是她,所以魔星还在继续向长门宗要人?”
“不错,时姑娘果真聪慧。”
宁雪臣笑眯眯颔首,接着又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可惜时姑娘竟然不知晓此事,看来在下今日问错了人,白跑一趟了。”
他摇头叹息,继续批文书。时猗猗却茫然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三个字,不停在识海中回荡。
为什么?
南星辞为什么要找那个人,他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瞒着她?
联姻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借口,他真的想和那个人结成道侣吗?
时猗猗犹如当面被浇了头冷水,脑海里乱得厉害。
为了阻止南星辞率领魔界攻打修仙界,她拼命隐瞒师尊受伤的真相,可到头来,南星辞却只想找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根本不想打仗。
显得她在他面前拼命阻拦,像个自导自演的小丑一样。
甚至昨晚,她还自顾自地把南星辞推出门外,以为仗着两人曾经的关系,说话还有些分量,能糊弄过去。
现在想想,他可能完全不在乎而已。
时猗猗咬着嘴唇,一股股强烈的羞耻和悔恨从心底迸发,简直逼得她无地自容。
宁雪臣坐在她对面,正垂着头凝神批文书。她顾不上什么礼节,跌跌撞撞起身跑向殿门,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身后,突然传来宁雪臣的呼唤。
“时姑娘怎么又要走了?”他语气依旧轻佻,如同徐徐蛊惑人心的恶魔,“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女修是谁么?”
时猗猗没回头,努力控制住轻颤的嗓音:“我为什么要知道,他想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虽这样说,双腿却怎么也不听她的使唤,直直杵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分。
宁雪臣不经意地瞟了眼,十分贴心地没有戳穿,只是边饮茶,边悠悠感叹:“自然是有关系。”
“那位女修与时姑娘是同门,若能帮忙找到她的下落,时姑娘便可以甩开魔星道侣这个头衔,重新回到长门宗。
“反正,时姑娘与魔星之间只是寻常的旧相识而已,别无他情。如此一来,也不必再偷偷与师妹叙旧,可以整日相见了。
“时姑娘以为如何?”
时猗猗紧紧掐着指尖,不肯回答。宁雪臣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摇摇头。
“唉,看来是在下会错了意。原以为时姑娘为了保全宗门,身不由己才来到魔界,未曾想时姑娘竟是为了魔星……”
“我才不是为了他!”
时猗猗忽地回头,转身几步走坐到他面前,眼眶微红地反驳。
“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既然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就少用这样的话来试探我。如果真把我惹恼了,再也不听你胡说八道,吃亏的反倒是你自己。”
宁雪臣笑意一滞,颇为意外地打量她几眼,很快又恢复往日舒展的表情,认真倒了杯茶,恭敬端到她面前。
“抱歉,方才是在下小瞧时姑娘了。”
时猗猗倒也没拒绝,一口气喝完,感觉脑子冷静了许多。
她刚刚情绪上头,光顾着往南星辞身上猜,竟一时忽视了宁雪臣的态度。
他太刻意了。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不停引导她的情绪,观察她的反应,让她莫名有种被人手拿把掐的不适感。
她顿了顿,放下杯子,单刀直入道:“关于魔星寻找的那个女修,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宁雪臣颔首,终于不再卖关子,缓缓转述事情的起末。
“修仙界战败后,魔星一反常态,不仅执意休战,还提出惊世骇俗的联姻之计,要我等替他前往修仙界寻找一名女修。
“传说她是个天赋异禀又不问世事的符修,曾为长门宗弟子,最后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等等。”时猗猗听到一半,忍不住疑惑道,“你确定是符修?”
“不错。”宁雪臣点头。
她不禁皱了皱眉。在修仙界,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剑修这条道钻,符修几乎比医修还要稀少,张口就能数得过来。
毕竟医修只要肯努力,总能提高医术,靠治伤救人闯出一片名堂。而符修却像剑修那般,极其依赖天赋不说,还学不到多少杀人的技法。
大家都是从凡人修炼上来的,知道自保的重要性。那些实在不能习剑的弟子,即使退一步选择医修,也不会踏上符修之路。
若那女修真的是符修,又是长门宗弟子,万万里挑一的人,最后怎么可能“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除非——
时猗猗抿住唇,警惕地看向宁雪臣。
除非那个女修,是长门宗的禁忌。她曾听孟幽提起,长门宗后山有一处剑冢,历来因战牺牲的长门宗弟子,都在那里立了剑碑,唯独一人没有刻下名字。
几百年来,只有师尊偶尔去看望。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听师尊念过那人的名字,提起过那人的事迹,除了那句模糊的惋惜和赞叹。
她似乎被故意遗留在历史的长河中,以一个天才符修的单薄身份。
可这件事南星辞怎会知晓?
他明明连穿书这件事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寻找一个几百年前的人?
宁雪臣对上她审视的视线,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看来时姑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对吗。”
时猗猗不答反问:“既然你有这么详细的线索,直接替魔星找就好了,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帮你找到人?”
“自然是不确定。可我实在怜惜时姑娘,想单独给你留出一条明路。”
他的目光忽然从温和,变得格外疯狂而炽热。时猗猗心中提防,默默向后躲了躲,强忍着逃跑的冲动,试探问:“……什么明路?”
宁雪臣脸上笑意更浓,忽地向她凑近。
「时姑娘想不想杀了她?」
他笑眯眯,嗓音沙哑而黏腻,说出的话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她的识海中缓缓游动。
「只要杀了她,魔星也就没了别的念想。到那时,时姑娘便是他眼中最重要的人。」
「如何?」
时猗猗一愣,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为什么要杀一个与我无仇无怨的人!”
「怎会无仇无怨?」
宁雪臣也跟随她站起身,句句紧逼。
「别忘了,魔星可是以联姻的名义,寻找那个女修的下落。她会独占这世间最强大的男人,与他结契,成为道侣,从此共享他的寿元,拥有他的庇护。」
「时姑娘当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取而代之的愿望么?」
“没有!”时猗猗越听越气愤,坚定反驳,“我就是我,从来不会取谁而代之,你若是想用这件事离间我和魔星的关系,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滚回家做梦!”
宁雪臣阴森森盯着她,忽然嗤笑一声:“哈。”
时猗猗本能察觉出危险,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转身不管不顾地向外跑。
宁雪臣却没有追,只是笑声越来越高亢。
“时姑娘,恭喜啊。”他笑意盈盈站在原地,语气十分真诚,“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时猗猗急刹住脚步:“什么?”
“时姑娘,别害怕,在下只是考验时姑娘对修仙界的忠诚而已。风言风语四起,闹得修仙界人心惶惶,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宁雪臣一步步走近,又恢复往日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仿佛刚才疯癫的人根本不是他。
时猗猗见他这样,心中的忐忑却更甚,脸色都隐隐发白。
他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站在与她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无奈解释道:“时姑娘难道猜测不出,其实在下也是修仙界的人啊。”
时猗猗惊愕道:“你说什么——”
他是修仙界的人?!
她顿时呆愣在原地,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宁雪臣时,心底确实冒出过这个念头。
因为他的气质实在太过传统而刻板,又总是一身白衣,跟小说里的正道仙门弟子没什么两样。
可他刚才还在设计要她杀无辜的人,谁知这些话,到底是不是骗她?
宁雪臣似乎探听到她的念头,笑眯眯道:“时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将此事告诉魔星。死在他手里,也算为大义献身,可从此以往,修仙界还能不能获取魔界的情报,可就说不准了。”
时猗猗盯着他道:“你在威胁我?”
“这话言重了,在下与时姑娘明明都是修仙界的人,怎会威胁你。”
宁雪臣微微抬起半阖的眼眸,咬字暧昧。
“还是说,时姑娘早已把自己置于魔星的立场,视在下为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