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
他还快速说着什么,几乎是含糊不清的嘶吼,教人听不明了,只有猗猗二字仿佛练习了千百遍,格外清晰。
时猗猗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费力抬眸,气若游丝地安抚:“我没事,阿星,我们回家……”
她伸开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向后仰,悬浮的阵法竟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缓缓将两人淹没,沉了下去。
凌鹤子微微一怔,提剑追上前,却赶不及阵法消散的速度。
等到了祭坛,只剩下从时猗猗元神中剥离出的那一缕混沌,仍留在原地,被咒印所化的锁链桎梏。
众修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凌鹤子,长门宗的长老突然从人群中站出,高声喝道:“掌门,时猗猗叛变了修仙界,万万不能再留!”
可凌鹤子只望着祭坛,似乎陷入了恍惚。
见他迟迟不语,长老们恨恨咬牙,双手在袖中凝聚起了灵力。
修仙界这么多宗门看着,竟让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当众带着魔星逃跑了,长门宗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总要找个由头,当修仙界众修士面前,重振长门宗的威严!
长老们互相交换了视线,然后齐刷刷跃起,一掌击向时猗猗残留的元神。
凌鹤子却突然抬手,一剑振飞几人的身影。他捂住胸口,脸色已经乌得发青,眸中杀意却锋利凛冽,缓缓吐出两个字:“退下。”
众修士愣了愣,脚步下意识向后退,但几位长老仍是不服气,从地面爬起,抹了把唇角,高声质问。
“事已至此,难道掌门还在顾及那浅薄的师徒之情?那时猗猗究竟有什么大来头,值得掌门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开恩!”
凌鹤子只冷冷重复:“退下。”
他剑尖动了动,在废墟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众修士听得心里一颤,唯恐他盛怒之下动了真格,不仅杀掉长老,还会波及他们这些局外人,赶紧出声打圆场。
“各位长老息怒,我等也认为这弟子杀不得,既然魔星对她如此在意,所作所为必定受到她的制约。既然她元神锁在这里,修仙界便有了最大的筹码,还有什么可怕?”
“没错,各位长老莫急,凌鹤道君留人自有留人的用意,我等愿听从长门宗调遣,将魔界那些宵小之徒一网打尽!”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地铺台阶,长老们这才缓和脸色,对凌鹤子俯身拱手认错,带领着众修士暂且退下,前往宗门议事大殿继续商讨。
后山再次恢复往日的寂静,凌鹤子站在残破的祭台之上,身体忽然摇晃了下,用力按住额头。
时猗猗催动的那座阵法,竟搅动了他识海深处,记忆中那个温柔圣洁的脸庞又开始浮现,眸中蓄满了泪水,凄凄质问他。
「凌师兄,你为什么骗我……骗我他不会再来了……」
他望着那团混沌,忽然分不清额头和胸口哪个更痛,难以喘息。
时猗猗为何会参透那座阵法,她从哪里学到的。难不成师妹真的还活着,被魔星寻到了影踪?
寒凉的风飒飒刮过,卷起裂缝旁的碎石沙砾,凌鹤子捂住胸口,望见一道黑色的碎衣角迎风飘着,眸光突然暗了暗。
魔星。
他猛地抬手甩出长剑,刺中那块被划下的衣袂,动作狠绝得仿佛刺进魔星的胸膛。
但长剑只是深深没入石中,发出微弱的呲呲声。
凌鹤子被唤回理智,皱眉望去,竟有一道忽隐忽现的黑色雾气,盘桓在剑身,不停腐蚀着灵力。
和他胸口那道伤痕,以及战场那些死去的修士尸体身上一模一样。
凌鹤子愣了愣,再低头寻找那块碎片,竟然消失不见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地意识到什么。
这是——
“这是时丹长自己不肯苏醒,实在和我没关系,请尊主大人明鉴呜呜呜……”
魔界,时猗猗寝殿中,医修男子缩在她床尾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地解释。
“我就是为了灵石才来魔界的,怎么可能傻到害死金主,不仅一分捞不着还搭上自己的性命啊……”
南星辞面无表情,盯着他鬼哭狼嚎的模样,冷冷道:“带下去,送到宁雪臣那里审,直到他说实话为止。”
侍卫低头应下:“是。”
男子被众侍卫毫不客气地拎起,顿时哭声更高了,撕心裂肺地大喊:“时丹长救命啊,你快醒醒吧,赶紧还我清白,救我一命啊啊啊……”
时猗猗意识朦胧,还没睁开眼,就被这喊魂似的哭叫吓了一跳,缓缓抬眸望去。
男子双腿疯狂瞪着地,见她面露困惑地望着自己,连忙惊呼道:“醒了醒了,时丹长醒了!”
南星辞微微一怔,转身垂头盯住她,仿佛怕她突然跑了似的,声音嘶哑地确认:“你醒了?”
时猗猗轻轻嗯了声,一时有些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像死人诈尸那样?
旁边的宫人瞧出她的疑惑,适时解释道:“元神归位后,时丹长始终没有清醒。”
“这医修说时丹长得了风寒,还喂了些凡人才吃的药,结果两天两夜过去,时丹长仍未苏醒,我等怀疑他在药里动了手脚,正要拿他去审问。”
“元神……归位?”
听见这两个字眼,时猗猗的记忆才如潮水般缓缓涌现。
那座铺天盖地的剑阵,还有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怀抱,她心底一沉,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顾不上眼前的凌乱,紧紧抓住南星辞的袖子问:“你的伤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