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就是事情的真相。”唐寻雁说。
芮清竹被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家有点不干净的事儿,但没想到背后竟然搭上了这么多条人命。除了感到气愤,更多的是愧疚——这么多年,她竟然对这些事情毫无察觉。
唐寻雁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还活着,是因为我和我的队友们在进入邪楼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当年考古队在进入邪楼后,看到的并非现在景象,而是仿佛穿越回到数年前,看到戏楼曾经宾客如云的情形。
疑惑惊叹之余,他们发现唐寻雁竟消失不见,用之前拟定的各种方法试图联系无果,他们只好率先进行调查,殊不知唐寻雁其实目睹了全程——她被困在一道时空裂隙中,无法出去,却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在这道裂隙中,时间是静止的,所以她能够不老不死,时刻保持清醒。
正是因为这点,她才亲眼见证了这座邪楼是怎么样一步一步逼死了她的队友们。明明站在上帝视角,却无法出手干涉,这种痛苦像把尖刀,对她的精神进行残忍的凌迟。
回想到这里,她深深闭上了双眼,声音也多了几分颤抖,“我之所以会一直困在其中,正是因为期间一直没有人进入戏楼,这里的磁场处于相对静止,我没有办法打破这个状态。但因为你的突然闯入,磁场发生了变化,我才能离开那里。”
唐寻雁见对方低着头一言未发,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有些事情对你来说很难以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甚至比我所讲的要更加严峻。咱们现在必须立刻振作起来,尽快从戏楼出去。”
“……不,我相信的。”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对方的话。
芮清竹心想,唐寻雁被困在这里数十年如一日,她的意志力该有多么顽强,才不至于变成疯子,甚至出来以后立刻就调整好了状态……她应该向对方学习才是。
她也很快鼓起了士气:“那我们先把这周围调查一遍吧。”
话刚说完,肚子却咕噜响了,对方便说:“你先吃点东西吧。”
芮清竹颇有些不好意思,翻出干粮,“我晕了多久?”
唐寻雁:“大概六个小时。”
“……”
这么多时间,想必对方都把这戏楼翻个底朝天了。
唐寻雁好像读懂了她的心理活动,说道:“这里能找到的线索不多,我推测这个戏楼有着不同的平行空间,我们所处的这个位面,与现实非常贴合,还有一个位面呈现的就是百年前的盛景,那里极有可能才是阴阙的突破点。”
“有什么办法去到另一个位面吗?”芮清竹问。
唐寻雁轻轻摇头,说:“你先跟我来看个东西。”
芮清竹跟上对方的脚步,来到戏楼的二楼。长廊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块牌匾,匾上写着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字——
本戏楼处于修缮期间,全天关闭,若不慎闯入,请遵循以下事宜:
1.进入戏楼后,请时刻保持双人成行,勿单独行动。若单独行动时间超过十分钟,立刻戴上任意脸谱。
2.夜间请勿在大堂处徘徊,若不慎进入大堂,请立刻躲进桌子底下。
3.若要进入后台化妆间,你只能停留十五分钟。
4.请留意镜子上出现的文字,若文字是问句,在镜子上回答问题。
5.若要离开戏楼,寻找戏班班主,她将指引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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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昼雪觉得自己可以去写一本书,叫做如履薄冰的炮灰人生,绝对比原书要精彩百倍。这短短的几天内,他仿佛在数个片场中不断穿梭,先后参演了青春恋爱片、热血动作片和灵异恐怖片。
哦,现在还多了个经典戏曲片。
在烟雾的遮掩下,他们成功进入邪楼,本应该看见戏楼衰败的模样,但眼前却是灯火通明,人潮络绎不绝。他们站在人群中央,周围的人好像看不见他们,纷纷涌入戏楼大门。
霎时间,铜锣声炸响,翘角上的麻雀被惊到扑棱着翅膀飞走。戏楼里的八仙桌全都围了个满,还有乞丐在其中四处穿梭,二楼包厢的人往木栏外探出头,看着楼下满堂闹哄哄的景象。
男人们穿着锦织袍子,女人们穿着旗袍,端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食物的香气夹着淡淡的香火味四处飘逸,周围满是小贩的吆喝声,不远处还有记者拿着相机在“咔擦”“咔擦”地拍照。
眼前的景象,活脱脱一副烟火人间的画卷,压根不像阴阙会有的模样。
除此之外,每个人手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张戏票,样式老旧,写着本次演出的曲目。
看到这幕穿越百年的风光,所有人都感到叹为观止,唯独有一人例外——“芮昇”十分崩溃地从轮椅上站起来,破口大骂道:“这狗日的姓芮的!不是说好只要让我骗过你们就可以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出口在哪里!?”
说罢,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扔在地上一通乱踩试图以此解气。他的真面目堪称平平无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被芮昇当作弃子了。
“兄弟你先冷静点,我们也是受害者啊,”封徉试图安抚患者情绪,“这地方其实也就是个阴阙吧,没那么难出去的就是比较容易死人哈哈哈。”
“……”
谈笑之间,俞昼雪突然发现自己的票上有着数行红色字迹,但其他人的票上并没有,于是让他们过来一块看看。
“诸君安好,当你们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们已经身亡命殒。我们来自一个直属国家的特别行动小组,进入邪楼后发现这里中存在两个平行世界,现在所处的位面,呈现的是戏楼鼎盛时期。”
封徉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没见到芮清竹,这么说来她在另一个位面咯?”
“应该是这样,”谢乔点点头,“我们进来的时间有差异,而阴阙是在不断变化的,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落点。”
“好专业的术语完全听不懂,”封徉撞了下俞昼雪的肩膀,“你继续往下念。”
俞昼雪瞥了这弱智一眼,继续读道:“这个位面中充满了诡谲与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毙命。根据数日观察,我们发现了以下几条规则,只有遵循下面的规则才能活下去。祝你们好运。”
1.本戏楼将于酉时四刻开放,请准时入场;若无法准时入场,请将戏票撕毁。
2.检票时,请将戏票交给查堂,注意戏票务必正面朝上。检票成功后,你将获得一枚铜钱,请将铜钱随身携带。
3.若查堂双目流血,请立即将戏票翻转,不要出声询问。
4.查堂的眼睛不会流血。
5.进入戏楼后请时刻保持双人成行,勿单独行动,演出期间勿随意走动。
6.若要进入后台化妆间,你只能停留十五分钟。不要注视化妆间的镜子,若不慎看到镜子,请立刻打碎它,化妆间的其他戏曲演员不会注意到你。
7.化妆间的镜子不会出现任何文字,它们都是正常的镜子。
8.本次戏曲演出将持续六个小时,散场后若要离开戏楼,前往后台找到戏班班主,她将带你离开戏楼。
封徉看完以后,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些字怎么都是血红色的?而且还有这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俞昼雪摸了摸这些字迹后,发现自己手上也沾了“血”,可这个颜色并不太像血色。谢乔突然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在鼻子下仔细嗅了嗅,“是胭脂。”
他自己也抬手一闻,有股淡淡的花香,的确是胭脂,这些规则应该是上一批人在戏楼的化妆间写下的。
“上一批人没能成功离开,说明规则肯定有错误的地方,我们只能先静观其变,”谢乔抬起手腕看表,接着道,“现在该进去了。”
说罢,她再度举起枪对准那个“芮昇”,言外之意便是威胁他老实跟着他们。
这人似乎不太情愿,但被真枪实弹指着脑袋,只能骂骂咧咧地跟上他们。一行人跨过石雕门槛,查堂正抽着大/烟,坐在边上检票,吞云吐雾的烟味呛得人直咳嗽。
谢乔让两个小孩退后,自己率先上前试探,指着“芮昇”的枪口也随着她的动作偏离了几分。眼见逃离的机会出现,他立刻飞也似的跑出了戏楼大门,还朝那门槛上啐了口唾沫,“我呸,这鬼地方你们要去自己去!老子才不信那什么狗屁规则——”
他的话音才刚落地,转而化作刺耳的惨叫声——只见他的下半身突然消失,并且速度极快地往上半身蔓延,“芮昇”的求救还没来得及出口,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消失不见,空气中顷刻间弥漫起浓重的血雾。如果往门外看去,就会发现地上还残留着零星的人体组织。
“……他…他就这么死了啊?”封徉感到毛骨悚然,“难道是因为进入戏楼后就不能再离开吗?”
俞昼雪晃了晃手中的戏票,“可以离开,但他没有撕毁这玩意儿。”
违反规则的下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可怕许多,方才空中就好像突然出现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把“芮昇”抹杀了,连他是怎么死的都没有看清。谢乔收起枪,让他们两个立刻过来查票。
谢乔和封徉都安全通过了检票,各自获得了一枚生锈的铜钱。轮到俞昼雪的时候,他按照规则将戏票正面朝上递给查堂,对方却没有接,他黝黑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眼白突然消失不见,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淌而下。
俞昼雪的眉头跳了跳,立刻将戏票翻转,可血泪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啪嗒”“啪嗒”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像开出了几朵殷红色的花。
怎么办?无论哪一面查堂都不肯接?难道他刚开始就要踩雷?
谢乔看到这幕,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枪把上。封徉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却见对方突然转过身去,再转回来的时候戏票已经被他撕成两半,一半正面朝上,一半反面朝上。
封徉见状,内心已经开始自动播放往生咒,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大喜大舍南无观世音菩萨……
查堂将脑袋扭了一百八十度,目不转睛盯着俞昼雪手里的两半碎片。他的双目依旧在流血,却动作迅猛地将正面朝上的半张票夺走,然后在他手心里放下一枚铜钱,缩回了自己的木凳子上。
俞昼雪松了口气,顺利来到他们面前。
谢乔把手插回了风衣口袋里,环视着戏楼内部。封徉心有余悸地看着他,诘问道:“你是真不怕死,真敢撕啊?”
“我记得你这脑子也没毛病啊,怎么还没理解规则?”俞昼雪倒是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了,“我问你,那个‘芮昇’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他没有入场,就必须把票撕了……”他思索片刻,瞬间恍然大悟,“我去,原来是这样。”
“不入场必须撕票,但把票撕了依旧可以入场,”俞昼雪摊手,“幸好他拿走的是空白的那半,规则在这一半票上。”
封徉“靠”了一声:“我讨厌文字游戏!”
看来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错的,查堂的确是个非人玩意儿,翻转戏票就纯粹是在误导人。
“之前进来的都是专业人员,怎么连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犯?”封徉有些疑惑。
“他们被困的时间太久,又需要时刻保持紧绷的精神,这样高压的环境下很容易丧失理智,写出多离谱的规则都不意外,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到破局的办法,最后也会是这个下场,”谢乔十分冷静地解释完,又说道,“快到时间了。”
封徉一头雾水,“什么时间?”
俞昼雪反应很快:“规则第五条。”
第五条说要时刻保持双人成行,单独行动最多十分钟,但他们现在多出了一个人。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谢乔突然揪住了俞昼雪的衣领,把他像拎猫似的提溜到了她身边,瞬间与封徉隔开了三个身位。
俞昼雪:?
封徉:……!?
那些看客们原本期待着戏台拉开帷幕,现在目光却瞬间集中在了封徉身上,动作僵硬地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走来。他在心中连骂三声“我操”,反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影人偶,迅速在上面划拉了两下后扔在地上,人偶瞬间直立起来站在他身边。
接着,封徉静静地阖上双眼。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开始听天由命。
看客们凑上前闻嗅,封徉又屏住呼吸,对着另外两人的方向面露菜色。俞昼雪朝他比了个瑞斯拜的手势,目光仿佛在进行神圣庄严的祷告仪式。
好在这个皮影人偶最终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