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愿不大情愿地跟在薛澄身后走着,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后颈信腺上贴上了抑制膏贴,刚被标记过的身子酸软乏力,走一步便想停两步。
薛澄察觉到了便有意放慢了脚步等她。
一行人保持着不急不缓的步速向着衙门进发,一路上倒是引起不少人围观。
一则是因为薛澄此人在本地甚是出名,什么正经活计都不干,倒是天天凭着亲族眷顾跑到花楼里潇洒度日。
二则是因为薛澄身后的柳无愿实在貌美,只是平日里总是窝在家中,大家不常见,便难免多看了几眼。
三则是因为这两人虽说是妻妻,偏偏几乎没怎么见过两人一同出门过,又看出她们前进放下是县衙,引起了众人猜测,暗中嘀嘀咕咕地讨论着。
有人忍不住酸了一句道:“说不准是那薛乾元犯了事,她那德性,我看迟早也是蹲大狱的料。”
薛澄这人在外名声一般,但要说她是个多么十恶不赦、人憎狗嫌的倒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挺会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至于回家之后对着自家媳妇混账,关起门来,又有几人知道呢。
才被标记过的人自然会有几分依赖于她,柳无愿心中并不愿在外与薛澄表现得太过亲密,可是这副身子就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向薛澄靠近。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几句下贱,又看着薛澄的背影放空思绪,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对薛澄,她感觉很复杂,说恨,暂时还谈不上,薛澄对她好过也坏过,若是薛澄当真趁着她被药性控制时对她做了什么,她定然是恨的。
可要说对薛澄有爱,那是万万不可能。
当初被薛澄救回来还收留了的那些感激早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只是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离开薛澄。
如今两人虽说尚未行房,关系却有了变化,毕竟结契这事虽说也有年轻恋人们会忍不住在婚前进行,可在大部分人的观念之中,这还是只属于已婚伴侣间才可以做的亲密行为。
柳无愿甚至在思考万一今日回家之后薛澄要求两人日后同居一屋她又该如何拒绝,若是她不愿与薛澄睡在一处,薛澄是否会变回之前那样,动辄打骂?
虽然她对薛澄没什么期待,但她还是希望薛澄能将这份温柔保留得再久一点,哪怕再多一日或是两日,都好。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走,没发现前方就是县衙大门,薛澄止步时便察觉到后背有人撞了上来,下意识便回过头将人抱着。
紧张兮兮地问道:“痛么?撞到哪里了?”
柳无愿揉揉鼻尖,摇头,也还好,她跨步不大,只是一个没注意撞上去了,鼻子有些麻。
她还以为薛澄会像以往那样发脾气骂她,都在心里做好要受委屈的准备了,却没薛澄只是温柔笑着摸着她的头发。
对她说:“那就好,小迷糊鬼,以后走路可要注意了。”
说罢也不等柳无愿反应,转身牵着她一同走进县衙之中。
大抵是得了吩咐,不仅没人拦着她们,还指引她到衙署里寻找县衙里的文书先生问问情况。
这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接下来怎么解,所以目前还没到需要升堂的时候。
县衙的文书先生四十有五,姓李,是一个男中庸,留着八字胡,见到她们俩只微微点头,眉目还算和善。
从手边摆放着的一叠卷宗里抽出最顶上的一份,问道:“是来问梁端的案子吧?”
问是这么问,实则他已经有了答案,直接将卷宗递过去。
“看看吧,这是他的口供。”
薛澄下意识道了声谢便接过来,接到手里一看,当即脑袋发晕,根本看不懂这文字,正当她差点无助到要将卷宗还回去说自己不认字之时。
只听脑海响起“叮咚”一声,可爱的小萝莉音又蹦出来。
“系统察觉到宿主不认识楚国文字,现在将为宿主赠送识字大礼包,将向宿主脑海输送楚国文字大全,请宿主静待三秒。”
“嘀——嘀——嘀——”
三秒后,薛澄脑袋短暂发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再睁眼去看,惊讶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看得懂这份卷宗。
她表现有些奇怪,但柳无愿和文书先生都没有在意。
薛澄阅读完笔录,皱着眉头指出几处问题来。
“他撒谎,首先,今日我并没有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这一点从他是翻墙进入我家而非从正门进入便可推断出他是在没有得到主人家允许之下擅自闯入民宅。”
她语句清晰说着反驳的话语,倒是惹得柳无愿频频看向她,薛澄什么时候是个说话这么有逻辑和条理的人了?
薛澄并不知情,继续指出梁端口供里虚假的部分。
“其次,他说自己并没有对我妻子实施侵犯,只是恰好当时与我妻子在攀谈,我不问缘由便进来将他打了一顿...”
薛澄顿了顿,觉得这人说瞎话也真是蠢得没边。
她从怀里取出断裂的门栓,递交给文书先生,“这是我家卧房的门栓,李文书可以让衙役们到我家验证缺口是否与卧房门扇上的一样。”
“我妻子这几日恰逢发...”薛澄说到一半,意识到现在所处环境,连忙改口道:“恰逢雨露期,我出门去买吃食,便嘱咐她先将门拴起来,等我回来喊了再开门。”
事实上是柳无愿察觉到梁端闯进院中只是偷偷将门栓上才躲进床底之下,也亏得薛澄出来之前看到了地面上断裂的门栓,想着带着说不定能发挥点作用。
没想到误打误撞,此时正好能够拿出来推倒梁端的供词。
薛澄表情严肃,看着文书先生道:“若是我邀请他来家中做客,他大可以从正门入府,而我妻子自然也会在正厅招待客人,何故会翻墙爬入我家,又踹开卧房门强行闯入。”
“彼时我妻子一个柔弱坤泽自己在家中,若非我回来得及时,恐怕早已被他得逞。”
“他有心想对我妻子行不轨之事,虽未得逞,乃是我及时制止,而非他悬崖勒马,若是今日将此事轻拿轻放,来日他又会否故技重施?李文书觉得,该当如何判呢?”
文书先生蹙眉,薛澄这话固然有她的私心,但也确实说得在理。
若是薛澄晚归家一步,只怕要酿出大错,于是他便道:“《楚律》有言,淫人妻女者当去势,并处劳役三十年。”
“虽说梁端犯罪未果,但他却有其意且已经在付诸行动,便处五年劳役吧,至于他对薛家造成的损失,便按价值赔偿即可。”
他说完又将卷宗卷起收好,同薛澄道:“这事我会上报县令大人,不出意外便会照此判罚,薛乾元可还有什么疑惑?”
五年劳役,便是要被丢到不知哪个犄角疙瘩里去干苦工,也许是帮忙修筑城墙,也许是矿洞里挖矿,总之上哪儿都不会过得舒坦。
薛澄自然满意,先前看到这位文书先生的八字胡她还有点以貌取人,总觉得留着八字胡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此时却是松了口气,便拱手道谢。
“多谢李文书,我与内子不胜感激,相信这个判罚结果公布出去,鹿县百姓们也会觉得十分公道。”
李文良做了二十几年文书,什么话没听过,见她不软不硬地提醒自己,也只是笑笑,没在意。
反而是觉得这花名在外的小乾元倒是比想象中聪明,挥挥手示意她们哪来的回哪去便罢。
薛澄带着柳无愿离开,明明苦主应该是柳无愿这个差点受伤害的人,可是全程李文良却没问过一句她的想法和意见。
大抵是怕小哑巴美人委屈,薛澄便小声同她说道:“虽然只是判了他五年劳役,但到底他也没实际产生太大罪过,估计李文书也是考虑到其后会有恶劣影响才做出这个决定来的...”
一些小案子基本上都是文书这边给出了判罚建议,县令只大概查看一遍卷宗,了解了供词和证据之后再给出最终判罚。
但一般都会与文书建议的判罚大差不差。
薛澄解释,是怕柳无愿心中难受,毕竟差点遭到欺凌的人是她,天大的委屈也是她受得,怕她会觉得这样判罚还是太轻了。
柳无愿却摇摇头,她虽说对过去没什么太多记忆,但从醒过来之后便深深明白在这个社会上,坤泽地位何其低下。
《楚律》之中虽也有对坤泽群体的保护条例,但说实话,大部分案件判决时如果犯罪者是乾元,一般都会从轻处罚。
今日若非是薛澄带她前来,恐怕这位李文书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大抵便会相信那梁端所供诉之言,或是同她说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更有甚者,对坤泽存有偏见,只会认为是坤泽勾引了乾元,别说罚梁端去做劳役了,可能板子都不会打,就会轻易将梁端放走。
薛澄自己本身没本事,薛家那些亲族在鹿县还算吃得开,加之她本身是乾元,这位李文书也不过就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柳无愿心中都清楚。
见她没有不开心,薛澄才牵着她离去,大抵是考虑在外面,柳无愿没有表现得对她太抗拒,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