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午后。
姑婆怒气冲冲回来,第二天姑姑就收拾好行李,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时的她还小,足足伤心了个把月。
后来,慢慢也就忘记了。
马小玲眸色流转,没想到,除了姑婆,还有家人活在人世。
姑姑应该有什么苦衷。
她定不会背叛马家。
否则不会背地里默默做这许多事。
身份揭晓,马小玲自然是全心全意信任姑姑。
珍珍听出她话中藏话。
“小玲,有话你直接说,我们之间,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马小玲抿了抿唇,掌心摊开,手心攥着的是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是跟着净世龙珠一起到她手上的。
在时空漩涡时,小玲并不理解上头写的东西。
直到,她回来。
直到,神话记载中的女娲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眼前。
马小玲终于读懂了。
然而,眸中流淌着不安与踟蹰。
令她犹豫的是,珍珍和那个人的关系。
珍珍应该唤那个人——母神。
珍珍接过纸条,上头娟秀的字迹写着:女娲R身与魂魄合二为一之时,便是灭世之日。
有预言家曾经预言。
陨石撞地球,将会给地球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地球极有可能会因此灭亡。
而女娲的R身就在陨石里。
纸条上将关于女娲的写得很详细。
珍珍相信马小玲,自然也相信老板娘。
她,需要静静。
神魔之井,一望无垠,荒凉宁静。
好似昔日神、魔两族,再不复从前荣光。
“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天道最后竟然选择人族成为三界的主人。”
珍珍感叹着须臾数年更迭。
山本一夫无声出现在她身边。
他感受到她此刻无比复杂的心绪。
男人从身后环抱着她。
温热的体温驱散她周身寒冷。
“珍珍,你冷落我许久了。”男人嘴上抱怨,私心却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心事重重的样子,令山本一夫不安。
“如今衬着,倒是我这个做丈夫的越发没用。”
“珍珍会不会嫌弃我呀。”
血脉压制。
就算是山本一夫,也无力抵挡。
僵尸始祖对后代血脉的压制。
神族对僵尸的压制。
山本一夫很是挫败。
眼前的雾霾散去,清澈的瞳孔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珍珍依赖的靠着他,眼眸微闭。
她有些累了。
才经历过生产,紧接着又见到那人。
珍珍不明白,她明明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何在酒吧时,不愿与她相认?
比起她这个女儿,将臣似乎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心头百感交集,珍珍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那个人怎么样。
“一夫,她重临凡间,真的是为了灭世吗?”
山本一夫不语。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每个人心中都无比清楚。
珍珍眸中难掩失望。
“怎么会这样呢。”
“一夫,我想去找她。”
山本一夫:“我陪你去。”
“不。”珍珍阻止,“你留在神魔之井照顾孩子。”
山本一夫不肯。
“一夫,听我的。”珍珍斩钉截铁,“独留宝宝,我不放心。”
“我前一步去打探虚实,后面……后面的事儿之后再商量。”
珍珍深深望着茫茫天际:“我信,她意图毁灭人间;但我不信,她会伤我。”
“你放心,小玲陪我去。”
儿子尚在襁褓。
却是需要留下一人护着孩子。
那可是,珍珍用性命生下来的骨血。
珍珍知他担忧,回眸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就算不为别的,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不能放任她那么做。”
“他还那么小,将将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要面临世界毁灭吗?”
山本一夫手一紧。
最后勉强同意。
马小玲和珍珍相偕离开神魔之井。
二人回到主世界,时间竟已过去两个月。
无需打听,女娲压根就没打算隐瞒行踪。
她与将臣,落脚在通天阁。
二女来到通天阁外,马小玲打趣:“珍珍,两个月没回,你被偷家了。”
“看来,女娲大神一点不知人间规矩啊。”
珍珍歪着脑袋,打量通天阁。
通天阁的气息,变得不一样了。
不止她和将臣在里面。
还有——五色使者的气息。
马小玲斗志昂扬,她从不会轻易低头,哪怕,对手乃是神祇。
她手提化妆箱,这就要闯进去。
不想,珍珍拉住了她。
“小玲。”
马小玲不解回眸。
“你还没好好说说,三年的时空之旅呢!”
马小玲蹙眉,好端端的,忽然提这个做甚?
珍珍忽然莞尔:“等我回来,你好好说与我听好不好?”
什么意思?
珍珍,想自己一个人进去?
“珍珍,不行!”马小玲矢口回绝。
不想,珍珍竟异常固执。
她语重心长道:“小玲乖,等我。”
“信我。”
“我答应你,就这一次。”
马小玲拗不过,最后只好守在通天阁外。
珍珍才往前踏一步,通天阁的大门自动打开。
出来迎接她的,是五色行者中的——黑雨。
黑雨依旧是一身黑袍,她面无表情,然却是五人之中最温和的一个。
面冷,心,微热。
她看向珍珍的眸光藏着某种慈祥和久违。
“主人在顶楼等你。”
珍珍点了点头。
仅三秒迟疑。
她,终于要跟那个人见面了。
辗转轮回。
她几乎快要忘记那个人的模样。
那人,就在长廊尽头。
四目相对。
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终于来了。”
“我的……女儿。”
大地之母女娲,人族的创造者,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自成神后,她再无七情六欲。
可这一刻,不一样。
女娲张开双臂,想要将女儿拥入怀中。
她不一样,这是她的女儿,她与兄长唯一的血脉。
珍珍有些犹豫。
到底还是上了前。
明明应该是世上最亲密的母女,而今却生出几分陌生。
在女娲看来,这个女儿不过是几千年没见,千年时光,在她眼中不过是一觉醒来的功夫。
而珍珍,经历的不止是千年,还有一世又一世的记忆。
珍珍靠在肩头,她情不自禁回应她:“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母神。”
自天梯被毁,天门封闭,初代神女滞留凡间。
她的确不曾想过,还有再见的一天。
好似又回到那时,年幼的她感应到上天关闭与凡界的通道。
她被迫与父母分离。
也曾胆怯、不安、彷徨!
直到,主动担起守护人间的职责,这才学会独当一面。
此时的珍珍,恍若还在那个承欢膝下的孩子。
女娲何尝不懂。
她的女儿,在同一天,同时失去了母神和父神。
当时的她,该有多难过呀。
“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母神答应你。”
“我们一起回盘古圣地。”
一起?
再也不分开?
盘古,圣地?
珍珍瞬间从重逢的喜悦中抽离。
双眸眨都不眨地盯着母神,珍珍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所以……母神……你真的要亲手毁灭人间,对不对?”
女娲松开珍珍。
充满神性的眼眸闪过不悦。
她听得出来,她的女儿显然并不认同这个决定。
提起凡人,女娲就充满了怨恨、责怪。
这个令她失望的世界……呵。
“此事,你不用管。”女娲态度强硬。
珍珍心中便什么都清楚了。
“母神,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拉开距离。
明明不过一拳头的距离而已,却好似王母娘娘用银簪划出的一道银河。
女娲怒不可遏。
不顾将臣阻拦,她大手一挥,三人已不在通天阁。
这是一片林木。
在城市中,鲜少有这种春意盎然的生机。
女娲抚摸着树木,语气冰冷:“你感受到了吗?它们在哭,哭诉人类的残忍,就连最后一丝生机都不肯留给它们。”
“日复一日,砍伐,杀戮!”
植物,动物,好像除了人类自己,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牺牲,被利用。
战争,勾心斗角,每一天都在上演。
女娲曾给过人类机会。
最后呢?
当人类将刀对准自己人时,女娲终于对人类失望。
所以,在先秦时期,女娲目睹一对有情人相互残杀,她终于死心。
也是在那时,女娲决定放逐R身,剥离神魂。
因为她害怕,害怕有一天真的会忍不住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放逐的千年,便是她给人族最后的机会。
然而,他们并不珍惜。
看看这千疮百孔的地球,这就是人类祸害的结果。
而终有一天,他们将自食其果。
曾经,女娲还会因此而伤心、难过、绝望。
可现在,她只有麻木。
毫无感情的——麻木。
女娲不相信,身为她的后人,她的女儿会意识不到这点?
她滞留人间多年,理应比她更清楚人族的无情和残忍。
所以,为什么要用谴责与不认同的目光看着她?
“这就是母神你,看到的?”
珍珍不否认人类有残忍的一面。
但她看到的,与母神不同。
“母神,须臾数年,我不断转世。”
‘这大概就是我与您的区别吧。”
历经朝代更迭。
她见证了时代的繁荣、衰弱、战争、崛起。
还有——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