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缚春莺 >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正月二十,天气大晴。

容氏犊车才驶进通往文毓殿的宫中夹道,没多久,刘太后便收到了消息。

容琬入宫探病的帖子她迟迟没有回复,未曾获召,就算是女眷也不能随便入内宫。

于是容琬近来只去文毓殿给容相送午食。

闻讯,刘太后轻轻摆了摆手,女官便悄然退下。

她看着跪在地上为自己把脉良久的疾医,喟叹:“阿虹姐,你何必这么讲究?起来吧。”

名唤阿虹的女子,实则是一名坤道,法号玄素子。

她满头的乌发只以一顶简单朴素的黄木莲花冠挽起,身着一袭青色直领道袍,手执拂尘,面容清瘦神色自若,很有几分世外隐逸高人的超然出尘。

闻言,玄素子洒脱而恬然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讲话,继续沉默着为刘太后把脉。

待她收回手,起身一扬拂尘,恭敬作揖:“太后,贫道法号玄素子,凡名早已弃之不用。”

看着她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模样,刘太后无可奈何。

“好,既然如此,哀家也不拐弯抹角了,请道长看在已故的长姐份上,如实告知,哀家还能活多久?”

此话一出,玄素子想起已故挚友的音容笑貌,露出几分缅怀之意。

她本是前朝陈国的公主,自幼与大刘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陆氏造反推翻陈国,那时才十六岁的元虹,换上一袭红裙站在盛乐城墙头,手持长剑,决心自刎殉国。

是明敬大长公主以死相逼,才使陆家人放过了元虹一命。

元虹被送往云中观出家清修,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渐渐放下前尘往事,虔心修炼。

因为医术和香方之道日渐高超,云中山竟然变得求医之人众多,香火鼎旺。

玄素子性情清冷厌世,不胜其烦,更没心情对外交际,索性吩咐弟子关门拒客,不许扰她清修。

这次若不是刘太后送信,说自己身患重病时日无多,请她来诊治,玄素子绝不会随便下山。

刘太后确实不曾夸大事实。

玄素子直率道:“从脉相来看,太后是痼疾,日积月累已经彻底坏了底子。除了用汤药续命,贫道也想不出第二条路。保养得宜,戒掉忧思情绪,一两年应是不成问题,若不然,天气一热起来,心神烦躁,恐怕您更加承受不住了。”

她说得委婉,刘太后却听懂了言下之意。

要是终日忧思不断,恐怕也就这个夏天的时间了。

她惨然一笑,连话都说不出来。

玄素子见状,目露同情:“太后,当日我被送往云中山时,满心求死,你阿姐和我说,人死如灯灭,该放下则放下。人只能管生前事,哪里顾得了身后名。贫道也将这句话送给你,放下执念,自然天地宽。”

刘太后却不接话,而是果决道:“此事,你务必替哀家保密。”

见她听不进去,玄素子也不再多言,颔首应承:“这是自然。”

刘太后看了她一眼,有些羡慕,“要是来世我也能同你一般,做个无拘无束世外之人便好了。可惜,这辈子,指望不上喽。”

玄素子淡然处之:“道家只讲今生,不求来世。”

刘太后耸了耸肩,这一刹,竟有几分当年那个俏皮明艳少女的活泼动人。

玄素子眼底有些动容,略沉思,从广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与刘太后:“这是我的信物,若是想通了要来云中山,凭此物绝不会有人阻挡。”

刘太后接过玉佩,抬眸时只见玄素子已飘然远去,不由出神。

两个月……也足够她安排好一切了。

她的衡儿,从今后就要一个人面对这世间的疾风暴雨,她又怎么放心得下。

刘太后眼含泪光,衰老灰败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决绝。

“来人,给大司马传信,哀家要见他。”

犹豫片刻后,她又道:“明日召阿苒入宫吧。”

*

文毓殿内实则只有王谆与容琬二人。

容相老奸巨猾,自然懂得要给孩子们自己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王谆机械地拿着食柶,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甜汤。

片刻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放下了手中的食柶,无可奈何对一旁的容琬说:“阿苒,你这么看着我,我吃不下去东西。”

容琬眉眼弯弯,托腮含笑,灿若春花秋月:“阿兄,你不喜欢我陪着你吗?”

“咳、咳!”

被这么一句话呛到,王谆手忙脚乱地捂嘴低咳,面色通红,几乎没有平日里激扬文字的半点风采。

他苦笑道:“阿苒,不要捉弄我了。”

容琬这才收走他面前的甜汤,放回食笼,好整以暇道:“好了,喝不下就不要逼着自己喝了。”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顽皮,但王谆却沉浸在这样的时刻中,久久流连。

他低声道:“阿苒,谢谢你选择了我。”

前几日,容琬一反常态主动来文毓殿送午食,对他也不再疏离,王谆何等聪慧,自然懂得容琬的意思。

闻言,容琬反而宽和地摇了摇头,“阿兄,不要这样说。你很优秀,值得最好的一切。”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王氏嫡长子,年仅十九便官居五品秘书郎,多少世家大族发家便是从这一官阶起始。

就算是容氏最出众的容赋在他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王谆却不如此想。

他自幼被规训得极为严肃刻板,言行举止皆是谦谦君子风范。

可是容琬,虽然她也是世家模子下培养出的贵女,但她的思想、气质却总有异于常人之处。

她和其他人,真的不一样。

正是这点不一样,令王谆感受到了另一种生命的精彩。

王谆摇摇头:“我知道,我个性沉闷,不能逗你开心,但是,我会努力去改变,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配得上、对得起阿苒的选择。

容琬无奈,拍拍他的手:“阿兄,你就是你,不需要为了我改变什么。”

被她抚触过的地方,像过电一般刺激,蛰得王谆猛然一颤。

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入了将将踏入殿门的车崇眼中。

二人听见动静看过来,容琬若无其事收回手。

车崇不动声色,笑着对容琬行礼,又问王谆:“军费核算得如何了?关系到陛下大婚的经费,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容琬本不想插手这些朝政,免得惹人议论。

可是听见此事,她重重蹙眉,问道:“军费和陛下大婚有什么关系?”

车崇“哦”了一声,向她解释:“国库空虚,大司马的意思,从九边军费中挤一部分出来,填补不足。陛下的大婚,务必要风光大办。”

“这怎么行?!”容琬失声反问。

军队保家卫国,侵吞他们的军费,若是让军士们知道了,一定会寒心的。

该死的荀颐,馊主意一个接一个,她在心中恨恨道。

她又问:“这件事,太后知道吗?陛下知道吗?”

车崇含笑回答:“自然是得到太后允准的,陛下不乐意这桩婚事,因此也不过问。”

王谆出声打断:“县主,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

容琬还想说什么,可是王谆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闷闷不乐地告辞离开。

车崇眸光一闪,对王谆不再那么客气,而是淡淡吩咐:“下衙了我自是不管,可是白日处理公务,也要拿出个端正的态度。”

暗暗指责王谆不务正业。

王谆碰了个钉子,也不生气,反而依旧风范高雅,作揖应诺。

回去的路上,容琬才想清楚王谆为何阻止她。

既然姨母都已同意,就算朝臣们不满,这件事也怪不到荀颐身上。

她多说无益。

为了和沈家结亲,姨母是真的昏了头不顾一切。

可是荀颐固然是恶虎,难道沈家就一定是温顺的绵羊?

容琬蹙眉,忧心忡忡。

第二日,她入宫时,便打定主意要提醒姨母,以后少和荀颐做这种交易。

荀颐此人,绝不做令他亏本的买卖。

正如此想着,犊车忽然停了。

引素伸出头去看,却见路中央赫然停着一架四犊车。

整个魏国,敢如此放肆的,只有一个人。

引素回头,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容琬冷声吩咐:“绕过去。”

引素面露为难,摇了摇头:“姑娘,四犊车本就宽大,夹道狭窄,我们只能后退。”

只能后退?

容琬眯了眯眼睛,知道她绝不能输这一局。

“那就撞上去,大不了玉石俱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得引素惊疑不定,不敢接话。

容琬催她:“还愣什么,吩咐车夫,径直向前,我绝不后退。”

犊车果然动了起来,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可惜,两边拉车的牛犊都是受过训练的,并不会轻易发狂,眼看还有一点距离,便停下不肯向前。

容琬负气道:“大不了停在这里好了,反正,我是不会让开的。”

那边车厢中,便传来了荀颐的轻笑。

低沉磁性,蕴藏着对她这番话的几许宠溺,直入心扉。

许久没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容琬放在膝上的手轻攥裙摆,旋即又松开。

“县主,别来无恙?”

这一句问话,懒散中透着亲昵,引人浮想联翩。

容琬不冷不热道:“托大司马的福,一切都好。”

荀颐以手支颐,饶有兴致道:“是吗?听说县主最近常去文毓殿?”

语气中那一缕明目张胆的妒忌和不满,只有他二人听得懂。

容琬有几分坐立不安:“你要干什么?”

荀颐嗤笑,“我什么也不干,我只是希望县主可以一直这么好。”

不知为何,容琬心头忽然有一丝危险的预感。

被这种煞神祝福,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她如此宽慰自己。

“退吧,给县主让路。”

那头又传来他的声音,依旧是懒懒散散,全然没有先前的干练精明。

容琬没想到他竟然会让开路给自己。

她冷冷道:“走,太后娘娘还在等我。”

等她的犊车从身边经过时,荀颐薄唇轻启,似笑非叹:“冷心冷肺的女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