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诸位贵眷皆道:“恭祝陛下娘娘恩爱不疑,永结同心。”
窦明昭面带微笑,眼中却无波澜。
身侧之人呼吸微乱,她余光见向那人放置于身侧的手,正微微握着衣袖。
她眼中并无意外,少年人,果然纯情。
冯氏双手端着酒杯,酒杯底部系着一根红绳,窦明昭与赵祈安接过,那绳牵扯住他们二人的动作,不得远离,只能靠近。
“还请陛下娘娘,饮此合卺酒。”
红绳很短,窦明昭与赵祈安两臂相交,手背碰着手背,方才能触碰到酒杯。
窦明昭侧身看向那人,许是灯火跳跃,将床帐的红映照在那人脸上,也或许酒气已然醉人,眼前人如玉的面庞漫上一层薄红。
三年前的那次成亲,是她第一次嫁人,阖府喜气洋洋,唯有她那一日带着假面,以笑掩盖心底的厌烦。
她本以为,此次成亲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应当是毫无波澜,连烦闷都没有。
红烛照耀,窦明昭直视面前人的目光。
这位陛下如此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定然是不知他脸上涌现的薄红,早已揭露他内心的波澜。
两人缓缓凑近酒杯,炙热滚烫的呼吸流连于二人之间。
窦明昭微仰头,丝毫不顾白皙瘦弱的脖颈暴露于赵祈安目光下,一饮而尽。
她想,或许是这人出众的面容,让她有了一丝耐心。
“恭贺陛下娘娘,白头偕老,琴瑟和鸣。”
诸事毕,冯氏带领诸位女眷退下,椒房殿内,除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只有他们二人。
良久,赵祈安感到自己心绪平静下来,这才道:“朕去前头与众臣宴饮,皇后先自行休息。”说完赵祈安也不等身侧之人回应,便匆匆离开椒房殿。
窦明昭起身:“恭送陛下。”
殿内宫侍走了大半,除了苏落与承影,只剩下几个宫女。
窦明昭看向苏落,苏落适时解释道:“今日事多,陛下便令奴婢留在椒房殿,明日再回宣政殿述职。”
“如此,那便多谢姑姑了。”
苏落道:“娘娘可要先卸了凤冠袆衣,这些东西繁琐,娘娘也好松快松快。”
窦明昭点头,起身张开双臂,没有丝毫留恋,道:“卸了吧。”
承影上前拆下凤冠,另有宫女解下玉佩腰带,脱下袆衣,为娘娘换上一轻便的红色衣袍。
窦明昭摸了摸额头,坐于镜前细细看了一番。
“这是皇后娘娘最为隆重的一项凤冠,确实沉重。”苏落打开一瓷白玉瓶,“这是奴婢先前从太医院拿来预备着的,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红肿处,窦明昭微蹙的眉头舒展。
“多谢苏姑姑,如此周到。”
“奴婢是老人,一回生二回熟,能帮到娘娘就好。”
苏落涂完药,又问道:“娘娘可要用膳?”
窦明昭点头,又道:“云淮那里……”
苏落当即道:“娘娘放心,承黛姑娘一直伺候着小公子,小公子明日就能来向娘娘请安。”
窦明昭道:“多谢姑姑。”
夜色逐渐笼罩皇城,窦明昭洗漱过后,换了一身红色寝衣。
承影等人正欲将床上的花生红枣之物收拾干净,只是等她掀开被褥,却是没有动手收拾。
“娘娘……”
窦明昭闻声走过去,看到榻上铺着的东西,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只见那满是红色的床榻上铺着一张素白的锦缎,至于这锦缎的用处……
苏落走上前,看到那锦缎当即怒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放上来的?还不赶紧拿下去!”
说完她又转过身,沉声道:“还请娘娘恕罪,奴婢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殿中服侍的人,奴婢会另行挑选。”
窦明昭倒是没有动怒,她看了两眼苏落,面不改色道:“有劳姑姑。”
数个宫女迅速上前收走东西,窦明昭坐在床前,静静等着那人到来。
“陛下驾到——”
窦明昭起身行礼,迎面扑来满身酒气,她屏住呼吸,又见赵祈安后退两步。
“皇后坐,朕先去沐浴。”
窦明昭目送人离开,吩咐道:“开窗。”
待酒气散去,赵祈安衣衫松垮,带着些还未散尽的水汽踏入内殿。
窦明昭起身相迎,赵祈安却是驻足于几步前,不再前进。
他挥手让众人下去,殿门紧闭,这次内殿只有他们二人。
除去那些繁琐的冠冕朝服,二人寝衣散发,面面相视,赵祈安却忽然心震如鼓,手心冒汗,让他不知所措。
真是怪哉,难不成天底下成亲的人都是这样?
赵祈安忆起昨夜看到的避火图,今日共饮合卺酒时的细白脖颈,胸口跳动得越发厉害。
见人不动,窦明昭微微挑眉,越发觉得帝王身体有疾。
就在她思考日后该挑选哪家王爷亲子过继时,这位帝王终于动了。
赵祈安三两步走至窦明昭身前,将人拦腰抱起,步入床榻。
椒房殿烛火彻夜通明,帐幔放下,却遮挡不住大红喜烛耀眼的光芒。
帐中人一丝一毫的情态都暴露于彼此眼中,却无人闭眼,亦无人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