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听得投入,越听越想为她拍手叫好,不过话到嘴边轻咳两声,换了句, “你这脑子,光打打杀杀真是可惜了。”
他早着人在驿馆候着,看到从东边来的六十岁上下,行装简单,随行带功夫且出手阔绰,要独居小院的且盯着,一旦进城就来禀报。
所以他是昨日知道任钦差进城的,虽说暗访,但再秘密,无非是人先进城探一二日,仪仗落在后头迷惑视听。
就算今日钦差不去找知州,明日也得去的,不管他昨夜对严峰说的日子对与错,善款也已经在筹集了。
“这有啥好可惜的,打人也是要动脑子的,我可不做那等子莽夫。”
不提倒罢,一提他又想起对方推他挡人的事, “真是...好快的脑子,好快的手。”
林越舟没听懂,不过没关系,她拈起一块豆团递过去,见他接过咬下一口才开口。
“向你打听个事儿呗。”
他望着咬了一半的豆团,笑道: “这是打听费?”
她双手一缩,怂着脖子,顶着一张无辜脸, “我没有一两银子,又不好叫你太吃亏,那就吃点点心吧,你从我这听了这么许多,横竖你是不亏的!”
时安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想笑,这些话她讲出来既俏皮又认真,让人反驳不了, “你想问什么?”
“你进城好几天了,知不知道知州平时住哪?”
“自是住在后衙,州衙的后衙不差的。”
“他在别处就没宅子了?”
“这......”
看着她的机灵样,他心道知州哪里又得罪她了,昨日才叫郭雄长子带人堵到巷子里,今日又想去知州府上逛逛了?
犹疑了一下,还是没遮掩, “我听说西郊有处宅子,有人撞见过知州,多的也不知道了。”
林越舟没料到他真知道,轻敲桌子, “靠谱!”
“那什么,你们继续吃,我还有事要忙,走了先。”
来无影去无踪,说得也就是她了吧。
时安望着她消失于人群中,石大却在猛捶胸口,菓子吃得太快,噎住了。
茶肆里谈话间的功夫,衙门里的那位出来了,脸上神色谈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倒是跟在后头的严峰显得惶恐,暂且送走一尊大佛,又连忙遣人叫郭雄和钱同到堂上来讲话。
二人几乎是同时到的衙门口,一见面谁也没给谁好脸色看,甩袖直冲堂间去。
郭雄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圆头圆脑,脸上生的好大一颗痦子,讲起话来,一副公鸭嗓。
“严知州这么急着找我们是有何事?”
“二位请坐。”
严峰坐在上首,郭雄和钱同对坐在两张高背椅上,桌上置着新沏的茶。
钱同心里一样好奇,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四十五岁的他生得白净但干瘦,内凹的眼睛时刻闪着独属于商人的精明。
“二位都是岐州城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在下虽说坐了个知州的位置,也全倚靠二位多年来的配合,才能将这岐州城治理得如此妥帖。”
话是好话,但郭雄和钱同二人心里打起了鼓。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他们的身份,知州有什么必要跟他们说这些?
果不其然,严知州话锋急转直下, “不过近两年来城内状况...大家看在眼里,朝廷困难,州衙困难,底下百姓过得困苦,唯独贩盐生意不受影响,越做越红火,不知两位是否愿意与本官共度这艰辛时刻。”
“本官打算向本地商户发起善款筹集,二位是行会的领头人物,若是能鼎力配合,底下人自然会纷纷响应。”
瞧瞧!这话居然是从严知州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他们不知道城里来了钦差,只当严峰又巧立名目,暗自敛财。
不敢不配合,却也不想太配合。
昨日长子不知在哪惹得一身伤回来,今天又要被知州扒一层皮,郭雄心塞得一盏茶没喝。
“大人说的是,只是...大人打算筹集多少善款?”
“不多,一百万两,足矣。”
真敢说啊!钱同凹下去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大人,这...何至于...”
对于赈灾来说,严峰这银子要的不算多,都且算应急了。
现在岐州粮仓见底,要向外采购粮米,要安置流民、免除赋税、无偿救济,自己先头散出去的钱还没来得及收回。
钦差特意问了底下县乡情况,他得一同安置好,不然多少会得个失察之责。
这位任钦差是京中户部尚书,两朝老臣,官至三品,说起话来不显山不露水,严峰连他什么时候进城的都不知道。
一大早直奔衙门而来,浅浅问上几句,像是盘问又像是敲打,严峰总觉得他察觉了什么却又没直说,搞得自己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乱蹿。
不管怎样,银子筹到,把功夫做足了!纵使之前有些纰漏,也能够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