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栈比柳家酒肆豪华多了,大厅宽敞明亮,临河一侧用竹篾细帘隔成单间,门口饰以竹兰花草。
一进门有细腻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她轻嗅一口,长舒一口气,心里打定主意也得给柳大娘家的酒肆修葺一番。
大厅中数十套桌椅,却只坐了四桌人,其余位置皆为空置,她只当时间晚了,没人在这用午饭。殊不知时安把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先前入住的客人照常住,但从今日后的五天不再接新客。
其实姑娘们人多,一人一间或两人一间,客栈房间也住去大半了,对他来说,多费不了几个钱,却能替姑娘们买个清净。
“来来来,我们的侠女来了!”李云飞率先起哄,林越舟做事的方式,对他胃口,就冲她踹人牙子的那一脚,得敬一杯!
“嚯!李大哥折煞我了,没有诸位大哥的帮忙,我纵使有心也无力啊。”
她把酒放到男桌上,笑道: “岐州老窖,刚打的,你们尝尝,我就不喝了。我和姑娘们以茶代酒,谢谢各位大哥的帮忙!”
说罢,走到女桌上示意宁语琴等人举茶相敬。
她们能逃出来,虽是林越舟起的头,但时安找的这群镖师们着实费了不少心力,其中还担着得罪知州的风险。
那时,可没人知道知州能落马。
被一群妙龄少女敬酒,不少人双脸泛红,摆摆手,道: “大家都不容易!以后再有人找你们麻烦,到八方镖局找我们!”
最后还是时安朝双方压了压手,笑道: “说完了嘛,我肚子可饿得很了。”
众人哄笑一声,才坐下慢慢夹菜吃饭。
宁语琴和林越舟同坐一张条椅,自己还是有点不放心。
“越舟姑娘,严知州真的会被革职吗?会不会...钦差只是装的,不是说官官相护吗?”
这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只有坐在一旁的林越舟能听清。
“那也得看是什么官。地方官之间,官吏之间互相护一下没什么,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但任钦差是京官,和严峰非亲非故,连个同乡都算不上,他为什么要护着呢?相反,他还要拿严峰做政绩,抓典型呢。”
她和任钦差也算浅浅地打过交道。既然他乔装打扮提早进城,四处探问,就是对这里的地方官不满意,巴不得抓住错处呢。
谁也不是心眼多的没处耍,定是有目的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只要对百姓有益,她没话讲。
***
岐州,四方镇水陆码头,各地行商在此处卸货装货,号子声此起彼伏。
码头边帆樯林立,一艘中型商船缓缓驶停,松木身,柳叶型,舷梯上前拥后簇着走下一男一女。
男的瞧着四十来岁,一身紫青暗纹祥云袍,腰间配以一块和田麒麟玉,黑发用一琥珀垂棠冠松松冠起,面容清俊儒雅,脸上随时挂着一抹笑容,眼角的细纹又给他增添了一分稳重。
他一落地,把其余地方来的东家、掌柜都给比下去了。而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三十八九岁的妇人,肤若白脂,婀娜多姿,身上穿的料子是本地人没见过的,头上的钗环在太阳下闪着亮。
落地的第一脚,金丝缕边的绣鞋蹭上一层淤泥,施绾柔低叫一声,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随手将双面刺绣的帕子一扔,落入泥中。
“我让你在京里呆着,非要跟着来,这在外面行商不比京里生活金贵。”
“姐姐和舟儿是在妾身眼前掉下去的,这么多年来妾身一直于心不安,现下有了消息一定要亲眼见见才放心的。”
林贤舒怀地笑了,道: “你呀,就是心肠好,又念旧。”
码头边街铺鳞次栉比,酒馆饭馆、客栈茶肆、酱园布庄,是个小型的集散中心,他看了眼忙上忙下的唐管事,道: “先歇一下脚,明日你带上我的帖子,再带几个伙计进城,将这些散货都出了,其余的人随我和大娘子下岳县。”
林贤在京得了女儿的消息,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做了一番筹谋,带上一些京城时兴的布料、香料及散茶末茶等货物,号称南下调查行情。
江州的鲍掌柜是见过自家女儿的,他说后颈侧的胎记一样,想来是有可信度的。
不过,万事就怕把话说满,这么多年,女儿杳无音讯,当面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更何况他人。
所以,此趟出行,除却自家人,他谁都没有说是为了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