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了半日骏马,虽没好意思向外人道,但大腿根子实在是磨得生疼,得空吃个饭还被人催三催四的,心里很是不爽。
唐管事朝底下瞥了一眼,再三衡量,为难道: “公子,这离庄里还有好长一段路,估摸着得半日,不若小人替您将酒食装到盒内,您可在轿内用食。”
林昔泽脸色变了几瞬,冷笑道: “唐管事是觉得本公子连坐下吃饭的权利都没有吗?来不及就在此歇一日!”
“阿昌!关门!”
纵使唐管事想再说些什么,也只能对着紧闭的房门叹气了。
客栈外,庄头带着十几个精挑细选的茶工老实地站在骡车旁,见林管事揉着肚子出来,忙上去问好。
这林管事可是个贵人,庄头自己也就年末清账、送年礼的时候才能见到一次,今年不知怎么地,听说大东家回来了,膝下的哥儿姐儿的还要到庄里小住几天,他们光是收拾屋子出来就忙了两三日。
这时节谁家不忙,采摘晾晒茶籽、缉麻织布、秋收冬种,就算是管事的来,又不是什么免租减税的好事,压根没人愿意再下山多跑这一趟,还是他凭着庄头身份威慑一番,才挑出这么十几个壮丁来。
唐管事一路小跑,临到林羡知跟前,停步深吸匀了气,将二公子休息一日的想法说了,一旁的庄头听了心里不乐意,面上却装作体谅模样,道: “是,公子身子金贵,赶路辛苦,合该歇歇脚的。”
这边林羡知还在思量歇脚一事,那边林越舟和“老熟人”热络地聊起来。
“鱼日聪!你怎么在这!”
“船队最近不没事嘛,我娘是这山上采茶的,趁空过来帮忙,没想到这趟来接的是姑娘您啊。”
“骡子都拉来了,看来你们这路不好走。”
“可不是嘛,高山产好茶,就是这山道啊左弯右转的,靠马不如靠骡子。”
......
时安见她双眉翻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一双眼在那男子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十来遍,石大在他眼前晃手,人也没啥反应。
“得,癔症了。”
时安使劲压平嘴角的抽抽,问道: “这是谁,为何越舟姑娘与他如此熟稔?”
“小时哥。”手里拿着块甜糕的阿虹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你这记性不行啊,越舟姐说当时可是那人最先冲出来帮你们砍人的,我听语琴姐说越舟姐很欣赏他嘞。”
欣赏?帮我们?目光停留在那男子五官间,时安努力回想,满脑子却是飘逸的青色衫衣,袖口还滴着鲜血。
他猛地一偏头,长舒口气,心跳渐渐平缓。
“怎么还不走啊?”林越舟从那头走来,聊了半晌,口都干了,车队居然没有一点动的意思。
庄头见她衣饰华贵,可行为举止又不似大家族中的闺秀,尤其是那腰间匕首,一般的闺阁小姐出门都是多带些首饰,谁带匕首?他一时捉摸不透此人身份,因而没有吭声。
“越舟啊,昔泽还没用完饭,加上有些累了,想在此歇息一晚。”
庄头稍稍抬眼,跟那女子说话时林管事嘴角带笑,一脸和气,直呼其名,是长辈对小辈的感觉,心里立马有了谱,向前小走几步,恭敬道: “问大姑娘好,小的嘉木庄吕广吕庄头,姑娘对庄上有什么好奇的都可以问小的,小的帮姑娘把现在用不到的行李搬到骡车上,明早动起身来就方便了。”
她颔首回道: “若不是山路难行需要骡子,我们这次随行人等识路的又不多,这才麻烦吕庄头带人前来接,要是再耽搁一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林家大姑娘跟他们庄里人讲起话来居然这么客气,吕庄头心里又惊又喜,更是应承道: “姑娘言重了,有姑娘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来,来年的茶产量怕是要翻上一番呢。”
她心里暗笑,自己可不是客气,刚刚和鱼日聪等几个庄里人讲话,故意掩下自己身份,只说是姑娘身边的侍女,衣料子才好些,鱼日聪也不戳破她。他们看她不吝于跟庄里人打交道,想想也是,从前见那些公子小姐哪个不是避着他们这些乡下人走的,哪有主动过来跟他们套近乎的,便信以为真,对着她好一顿抱怨。
虽说田里有农忙农闲之分,现在刚入冬,不算十足的农忙时节,但因着庄稼之外还有茶园,加上先前收拾屋子打磨家具,忙前忙后耗了几日功夫,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多有怨言。
而且,庄上有百户之家,但庄头就挑着他们这几家使唤,那些与庄头沾亲带故、平日孝敬多的只需等人来时,出来敲锣打鼓说几句奉承话就行,哪像他们跑上跑下,耽搁自家事不说,就连这骡子料草还得自家出。
出人出力还没钱,最后主子也只记得说好听话的人。
这是林越舟始料未及的事,自己出行居然给别人带来那么多麻烦,要是再按林昔泽这般任性妄为的德性,不知明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不如就按原定计划,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