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舟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那日我与好友吃酒散了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原来是嬷嬷!既如此,嬷嬷该早日来寻我的,不比在这庄中好过些吗?”
鲁嬷嬷垂下头,抽手道: “姑娘今日不该来寻老奴,姑娘就当没见过,回去还是该怎么过就这么过,不必惦念。”
“嬷嬷!”林越舟乱了气息,心中暗叹一声,不知嬷嬷此番到底为何缘故,感喟道, “娘死得不明,如今嬷嬷也不要我了吗?”
鲁嬷嬷大惊,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夫人她,她...”
如此一话便将近到了晌午,时安极力阻止鱼日聪进去叨扰,这个时辰二人自觉进了灶房。
“时兄,你在外头歇着吧,这里头烟火重,别熏着你了。”
说着话的功夫,时安卷起长袖,已从角落处抱了柴火干草点燃塞进灶膛中,笑道: “鱼兄小看我了,家中母亲时常胃口不济,我曾跟一庖厨学过些手艺,不说多么精进,但果腹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不知眼下有何食材,咱们合计合计,总别让里面两位看了笑话。”
鱼日聪性子鲁直,听得他这样说,只当他厨艺了得,不与他客气,一一报出家中菜蔬、鱼肉等吃食。
好一阵忙活,二人端着三菜一汤入了房中,林越舟及鲁嬷嬷正手拉着手眉开眼笑地讲些家中琐碎事务。
“有劳二位啦。”林越舟深嗅一口,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一出来就听到灶房里叮铃咣铛响,我们可真是有口福!”
鲁嬷嬷扫了一眼桌上菜式,都没往自家儿子处瞧一眼,率先看向一旁丰神俊貌的公子,细细打量起来。
青衫长袖,乍一看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将目光聚其眉眼之上,又觉其中锋利难耐,偏不像个读死书的腐朽书生,心中暗道:这位莫不就是聪儿口中那位助姑娘斩匪于刀下的公子?倒真是生得不俗。
乃打趣道: “我这儿子哪会煲汤,劳烦这位公子费心忙活了。”
从此前情景时安猜到些许,越舟姑娘和这鱼家婆婆怕是有些渊源,且关系匪浅,于是愈加恭敬, “鱼兄弟刀工了得,我不过稍加添了几分调味,不值一提。”
“好啦好啦,再谦让下去汤就凉了。”
众人一笑,相继坐下,林越舟也不拘着束着,先舀了碗汤白味鲜的鲫鱼豆腐汤起来,放到鲁嬷嬷面前。
闲语话家常半时,一顿饭吃来畅快盎然,林越舟携着时安没再久留,嘱咐几句顾重身体之语,犹自往来时路上走去。
前后转变之大,让鱼日聪更加摸不着头脑,忙拉住娘亲问道: “娘和大姑娘说些什么了?怎么说的这么久?”
鲁嬷嬷看了眼院子四周,无人,再把他拉进屋中,慢慢述来。
原来十二年前永州遇劫一事,除夫人姑娘坠崖下落不明外,大半丫鬟小厮并嬷嬷数位也命丧刀下,鲁嬷嬷躲在一顽石后头才侥幸逃过一劫。到京后,林贤不欲将路遇匪人一事大肆传出,恐玷污家中女眷名节,便把从江州带来的老仆又打发了回来,或看守老宅,或安置在各个庄子中。
而所谓的张贴寻人,则不及姑娘外祖家的老太太、老太翁上心,可惜二位老者年事已高,又经此噩耗,不过三两月光景竟相继离世。连家只夫人一个女儿,姑娘一个外孙女,彼时都下落不明,徒留下偌大家产,被各房的子侄叔伯瓜分了个干净,江州也渐渐不见连家钱庄的名头了。
更别提夫人陪嫁的若干庄子、钱庄店铺、千金白银,就拿这嘉木庄来说,便是从连改姓成林的。鲁嬷嬷深恐林老爷不愿见到连家旧人,怕拖累姑娘,才迟迟不肯露面,却耐不住心中惦记,又屡屡借儿子之名关切,谁知儿子每每将她带出,这才引来姑娘。
走在路上,林越舟长舒了一口气,方才从嬷嬷知晓了太多幼年所不能记之事,字字句句皆戳中她的心坎,解开她的疑惑。
时安默默陪走在一旁,见她一会子嗟叹,一会子悲愤,一会子又顾自笑起来,难免心下担忧,小心出声问道: “可有何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她这才从旧事重脱离出来,思虑片刻,嘴角噙上一抹笑, “昨日才叹息你我二人竟不能同日上京,今日便要以你之行助我一事,还望时先生万莫推辞。”
时安一听,心中竟起了些许欣喜之意,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我欠你良多,能为你解一忧,倒是我之幸了。”
此话为时安肺腑之言,他自觉瞒她良多,每每愈发了解她一点,心中愧念便多一丝,只欲速速了结手中事,堂堂正正向她诉之过往。
不料他这一问,林越舟竟是和盘托出,讲了一路直至宅门前,他听了不住保证, “我必会将那位嬷嬷安全带入京,不负越舟姑娘所托。”
同时心中又想:对我无一分了解,何故说出九分事迹来,真是愧对越舟姑娘对我的这份信任!
宅门大开,里面各式器具、箱笼堆叠而起,她看向正在忙活的小厮,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
“唐管事吩咐了,今日就下山回府,姑娘也忙去院中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