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嬉笑着,帘子突然被打了起来,一小丫头忙叫道: “曾妈妈来了,姑娘叫你两过去呢。”
“姑娘,夫人遣老身来问一问,那三位可是犯了什么错,怎地不出几日光景又给撵回来了?”
“妈妈请喝茶。”林越舟秉着一副端庄姿态,缓缓述来, “撵之一字,不知从何说起?我是好好地将她们请了回去,还赏了她们不少首饰呢,请妈妈跟那位解释解释。”
在姑娘面前,曾妈妈自是没有办法将夫人在院里发作的话完整地复述过来,只能捡那一二要紧处略讲讲,不料还没张口,门外有人来报。
“姑娘,有人来找,在外厅候着呢。”
“哟,真是不巧了。”她抚净膝头褶皱,笑道, “曾妈妈在这略坐会儿,用些茶点果子再走。”
转身离去时,喜儿、福儿正迎面赶来,入眼即是姑娘的一张笑脸和背后曾妈妈铁青的脸色。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我手上有事,你们好好招待曾妈妈,不可怠慢。”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她这才抓住刚刚来通报的丫头细细问道: “外面是谁?”
“她自称是姑娘的姨妈。”
“姨妈?”
外祖那边确实有几门亲戚,不知今日来的是哪一位,又是来做什么的。
及至外厅,果见一身半旧绢衣绣鞋的妇人四周环顾着,见她来了,殷切地起身迎道: “孩儿,是姨妈啊!可还认识姨妈?”
“姨妈好,姨妈快请坐。”
连姨妈连连欸声,慢慢坐下,趁着几个丫鬟更换茶水的功夫,双方都默默打量起来。
乍一看来,姨妈眉眼中确有几分和母亲相似,等屏退周围人后,姨妈才缓缓张口。
“哎,说起来我和你母亲儿时就常在一处玩,那时我们都比谁绣的荷包针脚细密,图样好看,你母亲就爱抱着把小算盘噼噼啪啪地打个不停。”
“也不怪你母亲,你外祖这一支就你母亲一个女儿,自小就把她当男孩儿养的,可比我们强多了。”
如此开篇,又絮絮了些许近况,关切了一番她在府中日常,连姨妈才慢慢道出来意。
“听到你现在过得好就好,不像姨妈家,欸,不提也罢。”
林越舟如何听不出对方的话外之音,忙配合着问道: “都是一家人,姨妈家的事便是我的事。”
连姨妈大受感动,握住她的手哭诉起来, “孩儿,你有这份心就好,不瞒你说,眼瞅着过冬了,家中连两件做冬衣的钱都掏不出来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我也舔不下这张老脸来。”
她也把手搭上,劝慰了两句,话锋一转, “姨妈,我一个尚在闺阁的女子,底下又无产业铺子,不过是靠着家中的月例银子过日子。”
连姨妈止住抽泣声,眼底透出些微无望和不满,以为这事算没着落了。
谁知对方话语声不减, “不过我手头略微剩些银子,姨妈拿去先应应急吧。只是,望姨妈能帮我一个小忙。”
连姨妈真不知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对方的,不过眼瞅着银子要到手了,哪有拒绝的道理,因此没多问就应了下来。
少时小珀照姑娘吩咐拿了笔墨纸砚并二十两银子过来,林越舟只将银子搁在一旁,先摆弄起笔墨。
“姨妈,我自小离家多年,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比如外祖家底下原先有多少所钱庄,又有几处收租的庄子,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铺面,还请姨妈一一写下它们所在,又是归于何人。”
连姨妈被这一番看似温婉,实则夹枪带棒的话唬得不敢乱动,一双眼珠子从银子上转到自己这个外甥女身上,遮掩着回道: “孩儿这是哪的话,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砚台上慢慢出了色,她放下墨条,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姨妈帮二舅公分产的时候,没罗列过我外祖家的资产?明人不说暗话,这些事你不写,日后我也会从别处打听。”
“这二十两银子就看姨妈想不想要了。”
“你!”连姨妈霎时恼了,满腔的羞意怒意就要喷薄而发,但转眼又想到自己身为女儿,根本就没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自家的几个哥哥,在银钱面前不顾念一丝兄妹情谊,又何必替他们遮掩。
“好,不过我可记不清这全部,且这十余年间经营不善者大有人在,多少铺子都被转卖了,具体归处我亦不知。”
林越舟退出半步,给对方留出位置坐下,颔首道: “姨妈尽自己所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