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既找上林家了,有些事我想告诉你。”时安舒下一口气,缓缓展开一抹冷静的笑意, “我去岐州也好,来江州也罢,都是为了调查一桩与我父亲有关的陈年旧案。”
林越舟本是拈起一块栗糕放至嘴边了,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搁在碗中,直起身子凝神细听。
“不出意外的话,你家周围的暗哨应是江南茶盐使陆良布下的。我从严峰口中得知我父亲一事与陆良脱不了关系,所以我来到了江州,就是为了寻他。”
“前些日子我和石大也出去打探过,那时陆良并不在城内,我们更不知他何时回来的,不过看如今的形势,他确实知晓了我们的存在。”
桌上的热酒、菓子无人动用,她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 “事情很严重吗?你们现在什么都没做,他抓你们要怎样?”
时安笑而不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跳回最初的问题上来, “你刚刚说我们这是自投罗网,其实不是,陆良他想做的是守株待兔。”
“他布置哨探也只是为了监视我们,并非为抓我们而来,更不可能大动干戈地在你家中抓人。但如果我今日不回去,陆良难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
“我不是那等恩将仇报之徒,况且,富贵书生的金银还在屋子里,怎么能不取呢?”
说罢,饮下一口热酒,静静地看向对方,他还是隐下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要林家上下无一人知道,便牵连不到对方。
林越舟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豪气地一拍桌, “对!钱不能不要,案也不能不查。在岐州你助我解救那些女子,在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她也跟着饮了一口热酒,心肺都在发烫。
时安笑着垂下脸,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好好过节,不必担心我们。”
看他这模样,林越舟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涉险,当下拈起栗糕嚼了起来,装作毫不在意地讲道: “你是知道我的,你跟我客气,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机会难得,你再考虑考虑。”
不等时安再说什么,她拍了拍手站起道: “我是偷摸着出来的,还得偷摸着回去呢,不跟你们一道走了。”
时安半张的唇还未落下,人影就在转角处消失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叹道: “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估摸着时辰,等对方差不多回去了,他和石大也开始慢慢动身,一路走得悠闲自在,旁若无人地从后门进宅子。
隐在巷檐上的两个蒙面暗哨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跃下,朝着巷子另一头跑去,转入长街......
陆府中,暗哨抱拳退下,黑漆描金木榻下点着一个炭盆,陆良半敞着衣衫,发髻散乱,手握一卷兵书,四十有五的年纪,一绺短须附在颌下,依旧神采奕奕。
听完暗哨的回话,他高声喝叫陈醒进来, “人都布置完全了嘛,我可不想看到一点差错。”
“回禀大人。”陈醒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早些年便为他效力,至今前胸后背都时刻穿戴着护甲, “祭坛、游船、天香楼乃至路上仪仗均已换成我们的人,若有人想在这里面捣鬼,我们正可来个瓮中捉鳖。”
“明日再检查一遍。”
陆良挥挥兵书,示意对方退下。
前些时日陈醒在城外酒肆路遇一喝醉的马夫,与人起了口角,竟脱口而出前东家张都指挥使,陈醒原是一直跟着他的,对此名讳不可谓不敏感,待那人出了酒肆,当下就拿了。
一番拷问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得要严重。
原来几个月前就有人向这马夫打探过张廷敬一事,而张廷敬的妻女也依旧活在世上。
得此消息的陆良瞬间想到邸报上严峰自杀的消息,这么些年对此事耿耿于怀,还有如此手段与耐心的,他想不到别人,唯有刚刚得册封世子旨意的镇西王一家子。
难道,叶崇安逃了出来?
想到此层,他立马召集人手出城,同时在公署与府宅处布下暗哨,但凡有外人私自联系,都得细细拷问。
叶崇安武艺高超,若真要冲他而来,自己多半招架不住,更何况自己的行踪不难查,唯有暂避方为上策。
另外,他给连州一事的决策者悄悄递了信,言明他的猜想并请求验明此刻路上世子的身份。
得到的回复是:真世子在路上。
言外之意便是真真假假并不重要,若真有两个世子,也只有老实本分上路的那个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