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小厮将人引至四楼,各家夫人姑娘都在此处,有些相熟的已自顾自聊了起来,像施绾柔这般从京里来的,虽未有相识的,却也不缺人来奉承。
林越舟待了片刻,不过是木偶似地点头问好,施绾柔也不过多介绍她,只拉着林昔华的手跟大家说个不停。
她待着无趣,转眼来到窗边,河上密密麻麻挤着各家游船画舫,船头翘起,水波荡漾,犹如一条条跃出水面的锦鲤。
眼前有如此好风光,她不过是靠在窗栏上,眼神穿透水面,暗自出神。
师傅曾说过, “不要去跟官府纠缠不清,除非你能一击毙命”,时安这一路走来,寻的人个个都是官,她甚至隐隐猜到了严峰真正的死因。
他不愿她掺和进这些污糟事中,她却总觉得心里不得劲,正自别扭着,突然衣角被人轻轻牵动,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三妹妹。
两颊鼓鼓囊囊,手绢里包了块雪白的梨花糕,颇带有几分稚气地问她, “大姐姐,你饿不饿呀?我听娘说,詹夫人可能还要好久才过来呢,姐姐先吃点吧。这个我尝过了,好吃!”
她宠溺地捏了捏三妹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绢,笑道: “谢谢妹妹啦。”
再抬头望了一圈大家,大半虽已入席,但举办这次宴席的詹夫人迟迟未来,谁也不敢擅自动筷。
都晌午过半了,各家夫人姑娘再饿,都顾着礼节,眼巴巴地望着楼梯口的方向。
施绾柔坐在商会会长梁家夫人的身旁,以手绢掩口,目光紧盯着桌上的樱桃煎、莲房鱼包等食,不住地咽唾沫。
听说为了在宴席中穿上江州最时兴的彩绣罗衣,施绾柔近几日吃得格外素净,今日早间乃至未用早食,现在想必是饿得紧了。
梁夫人看出众人的焦躁,不停地让人上茶,说着车轱辘式的暖场话,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心里也不满得很。
她詹离的夫君是茶盐使,头上又有个当知枢的义父,自是有恃无恐,但今天来的女眷谁不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她这般怠慢,虽不敢说什么,到底是攒了怨气。
席上细语声四起,一声轻咳从转角处传来,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开道,一位身量苗条,眉眼藏威,嘴角轻扬的女子款款走来。
霎时众人站起,詹离淡淡扫过一眼,轻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坐下。
“今日不巧,家中有事,来得迟了。”
音量不高却清楚地从前至后传遍整张长桌,林越舟同其他姑娘坐在另几张圆桌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地就朝詹离多看了两眼,一身鲜艳的赤色彩绣蝶恋花罗衣,很是扎眼,也很是熟悉,稍稍往旁边一挪眼就能发现,施绾柔正搓着袖子想往下钻呢。
该死的!店家竟骗我这样式整个江州城只有一件!
詹离明显也发现了这点,不悦地皱了皱眉,并未多给施绾柔一个眼神,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让大家动筷,倒是施绾柔自己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菜都没吃两口。
林越舟吃得快,眼前有什么就夹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饱了,但其余人个个吃得斯文儒雅,一筷子恨不得分成三口吃,间或再聊些家常,不知要吃到何时。
窗外欢呼声阵阵,最大的一艘楼船正缓缓驶过,飞檐翘角,锦绣帏帘,露天甲板上歌舞齐鸣,时安要找的人就在那船上。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悄声对身旁的三妹妹附耳讲道: “姐姐有事,等会儿就不看戏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在马车上休息。”
三妹妹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又嘱咐了小珀一番,语毕,便一直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离去。
来至河边想租艘小船才发现荷包空空,河边排着一溜的撑杆艄公,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她左右张望片刻,眼尖地捕捉到离河岸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围着一群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儿。
其中手持泼墨洒金折扇的不是她二弟林昔泽是谁?
林越舟立马拦下艘小船送她至那画舫上,到了画舫边,她脚踏小船边沿,蹬蹬两下顺着画舫船壁跃了上去,直吓得正在饮酒取乐的林昔泽双腿一软。
其余人皆是一愣,随后便有小厮仆卫上来阻拦驱赶。
“大姐?”林昔泽晃过神来,忙握拳向其余人解释, “这是家中长姐,应是有要事来寻,叨扰诸位兄弟的雅兴了,下次我作局赔罪。”
林越舟也在身后拱手致歉,因为她真看到几个年轻小郎君吓得一屁股摔倒了。
林昔泽拉她到另一侧焦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
她挠挠后脑勺,笑道: “借我点钱,改日还你。”
林昔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