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看到江登丧气的神情,逼问道:“江登,你自己说,我刚刚所言是否如实啊?”
江登掀动了一下眼皮,眼里带着厌恶,说不清是对尤二的,还是对自己的。
“说什么!”门外传来一声颇为威严的嗓音,“尤公子,晓风楼尚未开业,恐怕招待不了您这些人手。”
唐生皮笑肉不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位护院,明显是有准备而来。
“哟,这不是林家第一大管事嘛。”尤二没啥好气,在他眼里,唐生不过是个被江登蒙在鼓里的大傻子罢了。
“尤公子,听您这口气,好像不是来吃饭的。可这个点,您不来吃饭,怎么又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呢?”
“吃饭?”尤二一掀袍子坐下,手肘支在桌上,语带嘲笑地讲道, “唐管事还有心情吃饭呢。唉,尤某人要是有你这番心胸,该多好啊。”
说罢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盯了江登一眼。
“这话我倒听不懂了。”唐生走至尤二面前,苏白极有眼力见地端来一把椅子,供其坐下, “尤公子撬人不成,恼羞成怒,这是带人来砸场子了?”
“要是尤老伯知道公子就是这般管酒楼的,不知道来年新开的铺子还会不会让公子管。”
尤家共有四个儿子,因尤老伯近来年老体衰,颇有些支撑不住的态势,因此渐渐地就把手中产业暂交给几个儿子打理。兄弟几个明里暗里都较着劲儿,为了一处好地段的铺面可以不顾一分兄弟情面。
尤二一听这话头,顿感不对劲,合着他一直都知道不成?
同样疑惑的还有江登和兰秋,不过唐生忽略了他们的眼神,自顾自讲下去, “我知道晓风楼转手之前,尤二公子就常干这事,不仅是庖厨,有时能撬到一个伙计都是高兴的。”
“所以这次趁着酒楼开张前,就让尤公子称一番心,结果你也看到了。即便兰师傅不在我们酒楼干,也不会去听雨阁。”
“尤公子早早知晓,省得日后再想些不切实际的法子,让大家都受累。”
大堂里人虽多,此刻却静得落针可闻。苏白等人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在掌柜的手下做过许多年事,受过的恩惠不少,如此才是他们认识的掌柜。
可尤二这边的堂倌截然相反,绷紧了身躯,喘气都不敢大声了,因为他们主子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不,可,能!”
“分明是他家中...”
“尤公子!”
谁都没有注意的后方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子,是阿舟,她提着一桶拖地水,晃晃荡荡地走到尤二面前,手持墩布,动作大开大合, “尤公子小心脚下,咱这店啊,脏得快,上午刚拖的地,现在又黑乎乎一片了。”
“我这人眼里容不得脏,委屈尤公子抬抬脚了。”
尤二如何听不出这是赶他们走的意思,他怒拍长桌而起,指着鼻子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都能来赶本公子了!唐管事!这就是你店里的下人嘛!”
没等唐管事吱声,林越舟将墩布狠狠地戳进水桶中,又猛地提了出来,往对面一甩,紧接着像模像样地拖起地来。
水渍洒了尤二半身,尤二不肯挪脚,她便直把墩布从其鞋面上掠过,尤二急得直跳起脚来,身后的堂倌见状挽袖围了上来。
唐生虽知道姑娘的本事,但他哪敢让姑娘动手,事情闹大捅到东家那去,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尤公子!”他这一吼,身后的几个护院也跟着团团围上去,呈剑拔弩张之势。
“我方才来时已派人去了贵府,想必这时你的几位兄弟就快到了,尤公子不准备准备款待一番吗?”
尤二脸色一变,自己撬人这事并未跟家里人说,本想等兰秋这事落实了,再跟父亲说,好好在弟兄几个面前出次风头。
现在他们来了,只会看到一番乱象,指不定在父亲面前怎么讲自己呢。
看到面前带笑的唐生,他握紧双拳,紧了又紧,除恶狠狠地留下几句话外,终是不情不愿地回了对面,佯装一片太平之景去了。
唐生遣散众人,独留下江登和兰秋,另先把大姑娘叫到一旁讲道: “多谢姑娘派人知会唐某,可刚刚那种情况姑娘不该出头的,要真伤了姑娘,唐某不好交代。”
其实林越舟也清楚,现在自身这种情况,能低调则低调,可方才尤二眼瞅着就要讲出江掌柜的家中事来,她不能任由其讲下去。
江掌柜的妻子病重,酒楼内的这些堂倌们似乎并不知情。既然江掌柜无意让旁人知道此事,那她阻止尤二继续发疯下去也无可厚非。
“是。”她乖巧地点头应下,另起话头, “唐叔刚刚解得好,不知接下来要如何跟兰师傅讲这其中实情,又如何处置掌柜的?”
“姑娘有什么意见?”
唐生心中自是有一套行事准则,但鲁聪给他带话时讲道: “姑娘说等会管事的无论看到什么状况,都希望管事的知道,自家事自家了,人心不易聚却易散。”
所以他一面遣人去尤家通报,一面又认下江登所为是自己授意。
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这些话从姑娘口中说出,他觉惊奇罢了。
昨日他一时气急说要把江登逐出去,事后冷静下来确觉不妥,今日又听姑娘讲出这番话来,他心中有杆秤不自觉地倾斜了。
“唐叔处理事情自然比我老道,我多的没有要说的。只是既然大家都认为此是唐叔一计,不如顺水推舟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然,该罚还得罚,全凭唐叔处置。”
唐生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带着江登和兰秋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