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过一周多，陆铭就发现这小孩儿除了字写得好看之外，优点其实很多，之前一念之差决定留下他倒也没错。

不愧是名校高材生，别的不说宁夕的学习能力其实很强，虽然是个职场菜鸟，也经常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但只要你纠正了他，下次同样类型的错误就不会再犯，很会归纳总结，这就让陆铭挺满意的。

而且还肯学，陆铭几次观察都发现，这小孩儿除了自己安排的工作之外，手里总是没闲着过，从刚开始的一些笔记守则到后面开始陆陆续续对接各部门的相关事情，他都会把自己不懂的地方再钻研一遍，有时候也还特意跑去找人请教。

最让陆铭意外的是，这小孩儿嘴竟然挺甜的，在外面还是个能说会道的，把办公室那些小姑娘大姐姐们哄得十分高兴，谁都愿意跟他聊两句，他有什么事儿要帮忙路过的都会愿意搭把手，办公室的气氛都活跃了一些。

这可跟陆铭对他的初印象不太一样，初见就是个很拘泥的小朋友，谁知道暗地里竟然还隐藏着这种属性，大概是个闷|骚吧。

看了一眼时间，陆铭拎着西装出门，过去敲了敲宁夕的桌子：“东西带好了，今天去朝阳那边开个会。”

宁夕扶着眼镜抱起一摞文件，又对照自己列的清单点了一遍数，确定没有错，忙点头：“文件企划都齐的，没有问题。”

他最近犯错已经很少了，为此，宁夕还专门拿了个笔记本，日常要做的事情，全都分门别类列好清单，完成一项就划掉一个，还能确保自己不会出错，把之前上学的那套全都拿来上班了，也算小有成效。

初春的天气还带着几分薄寒，刚出大门就感觉外面阴阴的，凌州的春天少雨，宁夕也没当回事，等他跟着陆铭在早高峰拥挤的车流中被堵住的时候，车窗外就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滴划过车窗留下浅浅的痕迹。

陆铭就坐在他身边，存在感那么强，他好像能嗅到陆铭身上浅浅的香水味，很淡很淡，一晃神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

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说话就有点尴尬，可要张嘴说点什么，宁夕怕会更尴尬，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最后还是放弃了主动说话的打算。

哪有下属去跟老板攀谈的？职场小白脑子终于转了一圈，虽然他是冲着陆铭来的，但明面上他是来打工的，一个打工仔去跟老板攀交情，实在不像话。

没想到，他没攀交情，陆铭倒是先攀上了。

“听说你也是凌州一高的？高中毕业以后才去外面念的大学是吗？”

堵车很严重，陆铭已经熟悉完了待会儿开会要用的资料，眼神一扫就看见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助理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也是奇了怪了。

宁夕在其他人面前似乎更轻松一点，办公室里这个姐那个姐的很会叫人，就连一向不好说话的财务都对他带三分笑意，怎么就到自己这儿整个人都很紧绷呢？难道是自己作为老板太过严厉？

还是说，留给宁夕的初印象太差？

见宁夕整个人都很紧绷就顺嘴起了个话题想跟宁夕聊两句，放松放松。

“啊，是、是的。”本意是想让人放松，但宁夕被提到高中的时候，可并没有放松起来。

“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学长了，我高中也是在凌州一高读的。”

“我知道。”宁夕小声应了一句。

陆铭没有听清楚，侧身过去问：“你说什么？”

距离陡然拉近，陆铭身上强烈的气息直接铺面而来，宁夕喉咙一紧，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鸟，如果有翅膀，下一秒他就得扑腾着飞走，可惜车里的空间就这么一点，他再缩也无可避免地会让陆铭碰上。

“高材生，想必在高中成绩就很好了，也是母校之光。”陆铭见他不吭声就玩笑了一句：“不像我们，调皮捣蛋的都没脸回去见老师。”

“陆总高中的时候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怎么会。”宁夕下意识跟着说道：“成绩也好，竞赛也很厉害，篮球打得也棒，学校荣誉墙上现在还有您的照片呢。”

陆铭着实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对自己还挺了解，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我、我就晚了您三年，您毕业的时候我刚入学，学校里还流传着您的传说，我、大家平时没事也会聊聊。”宁夕攥紧了手里的文件：“老师也经常说起来，督促我们多向学长看齐。”

“那你看得挺齐，已经超越你学长了。”

车子缓缓移动，陆铭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想尖锐的利器扎进了宁夕的心里。

他是想看齐的，可惜，他没有机会，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流动，最终冲破胸膛径自说道：“我来陆氏实习也都是因为陆总您。”

陆铭闻言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因为我？”

“因为崇拜您。”宁夕收回了半截话，下意识扶了扶不是很习惯的眼镜，又往下继续说道：“高中的时候崇拜您的学弟学妹很多，我也是其中一个，一直深受您的影响。”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别说陆铭不知道内情，就是知道点内情怕是也想不到他这里面的弯弯肠子，现在听说这小孩儿说崇拜自己，也并没有当回事，就随口应了一句：“那可不敢当，没把你们往弯路上带就不错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宁夕说完那句话以后竟然莫名放松了很多，之前因为陆铭坐在他身边，他整个人情绪都非常紧张，现在好像因为跟陆铭叙了旧，因为陆铭跟他聊了闲天，宁夕心里面就踏实了许多。

忘掉他那些痴念不说，就眼前的现实而言，陆铭之于他并非那么遥远，甚至现在近到宁夕只有伸手，就能触摸到陆铭，他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慌乱了。

接过司机递过来的雨伞，宁夕称职地做好自己助理的身份，要给陆铭打伞，陆铭那边接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只冲他点了一下头，宁夕就明白他的意思，立马过去想把雨伞往陆铭那边举，谁知道陆铭只是让他过来，然后伸手接走了宁夕手里的伞举高，稳稳地将宁夕罩在伞下。

宁夕见他一手打伞一手还有拿着手机十分不方便，就想自己来，谁知道陆铭上下扫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他有点嫌弃宁夕的个子不够高。

好吧。宁夕只得乖巧得跟在陆铭身边，享受了一把这种他求之不得的男朋友视角，这个角度看过去，陆铭真的很英俊，鼻梁又挺，眼睛又大，跟小时候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果被他抱在怀里，一定很暖很暖。

“你说二叔那边又有动作？”陆铭的声音又沉又稳，但明显能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悦：“我们的预算还有多少？”

大雨里，陆铭因为专注听电话走得并不快，甚至还偶有停顿，只有短短几步路，宁夕却希望这几步能走得再慢一点，等陆铭一步步踏上楼梯的台阶，宁夕自觉从他手里接过雨伞，却见陆铭并没有往大楼里走，他往旁边让了两步，然后专心走到一个角落里打电话。

宁夕看了眼时间，此刻距离开会还剩不到十分钟，难道是朝阳那边又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

还有陆铭的二叔。这不是宁夕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陆铭的二叔陆良汉在陆家老爷去世以后一直在不停地蹦跶，给陆铭施加了不少压力，公司里里外外的事情没有他不想插手管管的，别说他根本就不管好，这人就是纯粹是想趁着陆铭还没有完全掌权，想提前给自己多划拉点到手的利益。

眼下正是跟朝阳的收购案，偏偏这个陆良汉不以集团利益为重，听说私底下吃了不少的回扣，还卡着那边的提案不给过，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最后只得陆铭亲自出面来解决麻烦事。

现在收购案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也不知道这会儿又闹出来什么幺蛾子。

陆铭挂完电话一脸阴沉，直接转身就要走：“回。”

连雨伞都没拿，宁夕连忙跟上去，司机那边才刚熄火没多久正等着呢，谁知道老板一扭脸就要返程，也赶紧下来开车门，宁夕撑着伞紧跟在陆铭的身后，紧赶慢赶还是顾不上陆铭，大雨直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没一会儿都湿了一大片。

“陆总，我们就回去吗？不是要开会？”

陆铭进了车里，脸色很差：“朝阳的马总让我二叔叫去尧山泡温泉去了，今天不在公司，开不了会。”

“那咱们的企划案怎么办？”宁夕也是下意识就问了出来：“不是说这次开会要让他们马总签字，咱们才好往下一步进行吗？他如果不签字，那我们下周的工作进度……”

宁夕话没说完，看见陆铭难看的脸色及时收了声。

不用他一个实习生往下说，马总不签字的后果陆铭怎么会不知道？又岂止只是工作进度耽误的问题。跟朝阳的收购案前期已经让陆良汉搞得乱七八糟，陆铭等于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这烂摊子收拾好了是他分内的事情，收拾不好就是他个毛头小子没能耐，以后在公司里还是得听多听听前辈的意见。

陆铭在董事会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一步错，步步错，没人会顾念陆铭有多辛苦，大家都只会说他年少轻狂，结果连个收购案都搞不定，也就是仗着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宠溺他。

想到这里，宁夕一时不忿起来：“陆总，不能这么回去，他们是故意的，我们今天必须得拿到马总的签名！我去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