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自习,陶梦杰早早地就发了手机,大家跃跃欲试,很多人都兴奋地说要调好闹钟,凌晨五点给高平打电话。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周日早晨,小精灵们带着毒药水出击了。
蓝天欢觉得这事很有意思,也是她青春里引以为傲的几次反击和捍卫主权行动之一,十年之后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时常反复回忆,现在能再体验一次,当然不能错过!
521宿舍也调了个闹钟,蓝天欢四点半就睁眼了,结果因为头天晚上太兴奋睡得太晚,早晨起床实在是困得受不了,只能消费降级,电话改短信,迷迷糊糊翻出昨天从江嘉李那儿得来的高平号码,发了个“你爹死了”,两眼一闭,倒头就睡。
中午十一点过,她才彻底醒来,翻身,去食堂吃了碗米线。回宿舍后学习的兴致很浓,可能是好久没这么投入的学习了,一周的惯性竟让她不想停下来,想继续整理未完的数学笔记。
但转念一想,她这个人,耐力差,耐不住长期的紧绷,某一段时间若是持续投入地学习,接下来必然会迎来一段时间的颓废,所以还是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该休息就休息。
她检查了一下周末的作业,权衡利弊之下发现没有太重要和值得写的,决定留到晚自习去写,写得完就写,写不完抄上去也行。
于是这一个白天的时间,都用来刷手机和整理内务了。
周日晚上上课前的教室,人总是到得很早,有的早早来赶作业,有的抱着奶茶只为围在一堆闲聊,总有说不完的话。
“快快快,跟我说说你们都对高平干了什么!”姚聪两眼放光。
蓝天欢甩下书包就跑过去:“我跟你们说,我昨天太兴奋了,凌晨两三点才睡着,早上太困了,所以只是给他发了个你爹死了,就闭眼倒下了。”
姚聪道:“我也是发短信的,昨天不是商量了吗,他教过的学生尽量不要打电话,避免暴露。”
江嘉李吸了一口奶茶,嚼嚼珍珠:“其实无所谓,他应该能知道是我们。”
姚聪问:“所以你打电话了?”
“没有。我给他发的短信。”
“那你有没有照我说的,把你不选理科的原因告诉他啊?”姚聪追问道。
“说了呀,”江嘉李挑眉,意味深长地笑,“我一五一十地都跟他说,敬爱的高老师,当日弃理从文,实非吾所愿,盖因君之物理课堂过于滑稽萎靡。君沽名钓誉,不务实际,惟慕名利,吾痛之恶之,不得已而离去,愿君勤学苦练,专研讲学之道,回炉重造,涤除浮躁,再事学问。括号,简言之,with all due respect, 你的物理课上得太差了,我听不懂,所以才学文科的。再见,你这个古板的老货。”
姚聪拍案叫绝:“写得太好了,句句戳他心窝,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江嘉李嫌弃道:“所以我不是给他写了翻译了吗,管他的,他要是看不懂,肯定也不好意思拿去问别人。”
“哈哈哈哈……确实哈,把他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安凤戳戳蓝天欢:“With all due respect 是啥意思啊?”
蓝天欢道:“直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说,我带着所有的敬意来讲后面的事,所以再归纳一下就是无意冒犯的意思。”
“哦哦。”安凤点点头。
姚聪又逮着别人挨个挨个地问过去,问到李雪的时候,她威风凛凛地讲:“我跟你们说,我直接用我的手机打的,那时候凌晨五点,我还以为你们都在给他打电话,担心会占线,结果畅通无阻,没响几声他就接起来了。
我们都没说话,过了两三秒吧,我用那种阴冷诡谲的声音说,喂,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卡壳了,估计在想我是谁,然后说你有什么事吗?我说,我是你爹,然后用不锈钢的盆把手机扣在桌上,狠狠地敲,像对付诈骗的一样对付他。”
“那后来呢?”
“我们拿起手机来的时候,他已经挂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骂我,反正我是没听到。”李雪笑得很得意。
安凤道:“高平没什么基础病吧?别给他吓死了。”
“不会不会,”江嘉李斩钉截铁,“他身体好得很,爬四楼不带喘气的,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地晨练,五十多了还肉质紧实,不像刘从震似的松松垮垮,绝对吓不死。”
“哦,那就好。”姚聪笑道,“诶,先先,你弄他了吗?”
贺淮先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看默默地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我……”
姚聪义愤填膺道:“你就该狠狠地趁这个机会出一口恶气,反正咱们人多,法不责众嘛,正是干他的好时候!”
贺淮先很为难:“我……算了吧,我不会骂人。”
“不一定要骂呀,说事实就行……”周行润轻轻拉了拉姚聪的袖子,给她递了个眼神,姚聪偃旗息鼓没再说下去。
有人道:“你们这样爽是爽了,但我们还要在这个学校待两年,就不怕报复吗?说不定高平今晚就会杀到我们班来,毕竟周五他才骂过我们,什么仇什么怨都很明显。”
陶梦杰拍拍胸口:“放心,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李雪无所谓:“开除我吧,随便了,反正骂人又不犯法。”
蓝天欢习惯性想问问岑大检察官骂人犯不犯法,这才想起自己已经重生了,岑琰既不在这儿也不在这儿。
她拍了李雪一下:“你小女,勇猛得很嘛。”
姚聪道:“这事咱们有理,是他先出言不逊的,全年级师生都可以作证的。”
陶梦杰道:“对,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根本不用怕他报复,因为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放过我们,既然逃不过,那就只有主动出击咯,咱们不吃亏的。其三呢,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他利用职权故意整我们,那就等着吧,咱们告到学校,告到教育局,告到网上,鱼死网破也不向强权低头!”
蓝天欢道:“真的没事,高平理亏,他只能憋着,咱们抓住机会,有仇有怨的都解决了就是。”
她记得高平是没拿她们怎么样的,不过是经常爱来她们班听课和检查早晚自习而已,那个无所谓,她们班的老师和学生,心态都好得很,应该没有谁会怕他来视察的。
“鱼死网破……那也太浪费时间了,我们还要高考呢。”先前发问的同学道。
“这个你放心,杨青同学,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作证你没参与。”陶梦杰对她道。
杨青这才没说什么,低下头写作业。
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周日晚自习本来是班主任的语文,上课铃响了半天却迟迟不见人来,大家也懒得管,哪怕刘从震很受欢迎,也巴不得他别出现,只想安安稳稳地赶作业。
陶梦杰站上讲台咳了一声:“朋友们,两件事。”
“第一件呢,请大家听了不要欢呼更不要尖叫,控制一下不要太激动。大家也看到了,大概能猜出来,第一个消息就是,老班出差一个月,这一个月他的课全改自习!”
教室不仅没有变得吵闹,反而更安静了。
“什么意思,他不找人代课吗?”姚聪歪着脑袋问。
“对,就叫我们自习,说课上得完,不会耽误大家进度和考试,大家放心啦。”
贺淮先仰头静静地看着黑板,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好厉害,这就是尖子班老教师的胸有成竹吗,一点也不慌,他对自己的教学完全是游刃有余。”
蓝天欢转过头去:“你觉得……”
江嘉李靠过来轻声道:“和高平一样,课不好好上,官瘾倒是大得很。”
蓝天欢狠狠点头:“这些当领导的老师好像都这样,听说校长和温副校以前也是,只有李光慧好一些。”
“确实。”
陶梦杰道:“大家稍微安静一下,先听我说完,这个更劲爆。”
李雪玩笑道:“怎么,高平打电话告状了?”
“对,”陶梦杰笑着点头,“他打电话给咱们老班,说他不过是叫我们安静一点,就被我们暗算了,大早上打电话发短信骚扰他,嚣张得很。听老班说,他的语气又急又气,简直是气急败坏。”
“等一下,”安凤举手,“气急败坏这个词,是原话还是?”
陶梦杰道:“问到点子上了,这是老班原话。”
姚聪跟周行润对视一眼,十分笃定:“有戏!”
“高平让老班管管我们,他说好好好——”
已经有人猜到了结局,发出惋惜的声音。
“老班先是答应下来,接着说,但是高副校,我现在出差了,你是知道呀,我管不了她们,现在班上是高度自治,她们自己说了算。”
“啊!!!!”
大家都在尖叫,虽然陶梦杰早就打过预防针,她们还是差点把屋顶都掀翻了。
安凤喜极而泣:“老班太帅了!!!”
“老班威武!”
“别着急,”陶梦杰示意大家控制音量,“老班叫我给大家带话,说这件事呢,随便大家,他是真的不管。”
李雪手舞足蹈地站在过道上,别提多嘚瑟了。
蓝天欢虽然知道知道胜利只是暂时的,但管他呢,反正没人能拿她们怎么样,高兴就先高兴吧!
江嘉李道:“你说,刘从震是真的觉得管不了我们吗?”
“当然不是,”蓝天欢翻了个白眼,“也肯定不是真的尊重我们的想法,欺世盗名的人嘛,无非就是这些花招。”
江嘉李戏谑地点点头。
蓝天欢想再举几个例子,却再想不起和刘从震有关的事了,于是把这些抛在脑后,课余时间专心期待和岑琰的第一次约饭。
中秋一晃眼就到了,开学也有三个星期了,蓝天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这一天盼来了。
这可是一场史诗级的约饭!第一次见面,她和岑琰就像认识了几十年一样聊了好久,不仅如此,
还把各自的老底和深埋的秘密都掏给对方看了。
再没有哪一次的相会,似这般的不辜负那样明亮的一轮圆月。
如果明月是那样的恒久,记住从前记住现在,记住你也记住我,从来未变,那么穿梭时空的盈盈月光,一定也乐见这两个小人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