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一段路,途中初择缨的小嘴一直在在抱怨这那,他断断续续说了约摸半炷香才到他昨天发现的地方,时轻游纤眉一挑,在被砍得东倒西歪的树干前认出了此地。
“我以前最喜此地,若有闲暇我便会来这儿散心,我还种了棵小野莓树。”时轻游在周围绕了一圈后找到了一块土坑他蹲下:“但它被连根拔走了。”此事愈发蹊跷起来,若真是凡尘瑞所为,何故来这如此偏僻之地拔走一棵野莓树,时轻游种的又不是什么仙果。
尽管初择缨比他们早到一日,出去此处也未再探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时轻游攥了攥拳头,问初择缨:“你可知我那间房为何没被破坏?明明此地如此偏僻都有被摧毁的痕迹,我看要么是许多许多人将这儿糟蹋成这样,要么干坏事的就只有一人。”
时轻游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不急不慢地走到裴猎云身边:“香菇,你到底知道多少?我们来之前你究竟又做了何事?”
初择缨气的头上冒火,“香菇”是谁!
“真不是我,纯属巧合。我游历四方途经此地,见到有人搞出这么大动静,定是要凑个热闹的。”香如故耸耸肩,“整个宗门就你那间屋子能住人,我累了也要休息的,可住了人家的屋子……”
“屋主生死未卜,给他烧些纸钱也是应该的。”红衣男人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堵得人一时挑不出毛病,可时轻游为何不怀疑他不是香如故?他不是没想过,但据传这位大侠阴晴不定且实力雄厚,最厌恶旁人怀疑他的“大侠身份”,若触了他的逆鳞,少不了一番毒打。
裴猎云打得过吗?时轻游还真不知道。
身旁那人动了动,唤出陌刀警惕得挡在时轻游身前,轻声说:“有人来了,带着很深的怨气。”时轻游在心底骂了谁一句,不得已也警惕起来。
初择缨则召来佩剑指向天际,一边学裴猎云的语气:“那人体内怨气已满溢而出。”
远处一道黑影愈发逼近,势要与他们决一死战般猛地冲了过来,转瞬不过咫尺之距。未等裴猎云出手,初择缨的剑就已砍下,挥出一道强悍的气波,余震二次击倒身后那些残喘的枝桠,缓过神时那人直直得跪在……
时轻游面前?
“这小子叛逆期吗?”初择缨说着,一边抬头看时轻游,像时轻游会懂一般。
暗地里,初择缨再次扭了扭手腕,调整周围的灵压,见没人发现,他哎了一声往旁边走去,背过他们坐在倒下的树干上,掏出在上个城镇换的好酒喝了起来,这人的举动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裴猎云从刚才就观察着他,那一剑砍下更是证实了他此前的一些猜测,他收回投在初择缨后背的视线,转放在面前这人身上。
那是一具几近成年人的躯体,低垂着头呻吟着,时轻游蹲下身抬起那颗头颅,有些傻眼,他长得跟自己有点像。
“轻游,这人谁啊,跟你长得有些像啊。”裴猎云问。
“不认识,你叫什么?看衣服你是从凡尘瑞来的。”时轻游双手将那颗脏兮兮的脸捧起,看着他满脸血腥脏污竟有些心酸。在此地……仿佛又见到了以前的自己。
裴猎云晃晃他:“听,他在说什么。”
那青年说话断断续续,如亡灵低语:“明满溯!好吃……要给哥哥吃……”
时轻游问:“什么好吃?”
“红色的…野莓。”
裴猎云听的来气,一脚踹在那人后背,踹出两道残魂,呜呜飞向天际,而后又被什么压制般在原地消散,他更无语了:“你到底吃了多少残魂! ”
“坏人……全吃掉!好……人…要保护。”明满溯说完,头就栽了下去。
“哎!都是些什么烂事。”时轻游扭头看裴猎云:“你要干的大事呢?就这?”
时轻游觉得裴猎云绝对在瞒着他什么,而初择缨则是明里暗里骗他,这趟遭遇下来,始终一头雾水的只有他自己。
尽管他很早便已学会如何在边缘地带自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习惯被欺骗。
察觉到主人愈加强烈的情绪波动,那对玉镯嗡嗡得抖动着,细看内里的血丝已悄无声息长了些许。
裴猎云立马拉住时轻游,不顾明满溯已咚的一声倒地。他赶忙劝时轻游:“别激动别激动!有事慢慢说。”
初择缨在一旁开口:“怕什么?怕他在你面前再死一次吗……”
周围是死一般的静,裴猎云吼道:“你是初寻终的人!”
“我死都不屑与之为伍!总之你跟明…轻游好好解释,好自为之。”
香如故将酒饮尽,一坛子摔在明满溯脚边后起身就走,他没回头也没道别,最后说了一句:“吾名‘初择缨’。”
“那谁给本王解释一下!”裴猎云朝着那背影喊着。
“要追吗?”时轻游冷静地起身,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片叹了口气,“你也瞒我,我知晓,但我绝不强求你同我解释。”
少年笑笑,将明满溯翻身放倒躺好,他摸着那单薄的凡尘瑞制服第一次在故地吐露心声:“凡尘瑞,以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时华说那儿都是好人,可明满溯这模样也不似假况,他又骗我。”
时轻游起身,堂皇地环视周围,迷茫得如同无人引渡的亡魂。“我才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好久……可无人同我讲过缘由,我也想要解释。”
“裴猎云,你敢说吗?”
“我怕你难过……”
“那我不听了,你以后再说我也不会听了。”
“你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裴猎云说得那样笃定,讽刺至极。
他有意转移话题,于是看向满身伤痕的明满溯,有些无奈:“他是被初择缨震昏了,待他醒了好生问问他。”
…………
二人找了间还有屋檐的长廊,将明满溯放在一旁稍作歇息。
时轻游:“看他穿的单薄,我还未意识到已是寒冬了。”
裴猎云:“是啊,鬼不会怕冷。”
黄昏已至,云彩一层叠了一层嬉笑着与骄阳归去。他们清晨来了人间,五六个时辰中各种蹊跷不断找上门,唯有现在才能静下来复盘。
瓦片摔落的声音打破这份平静,时轻游开口:“跟凡尘瑞脱不了干系,可若真是他们,此地也早已人去楼空,更是查不到与圣界有关的线索。”
“有的,我落地时受一股圣界力量所困,起先我怀疑是初寻终,可…我现在怀疑初择缨,他也姓初,我提起初寻终时他很激动,他们绝对有关系。”
裴猎云靠着廊柱,低头沉思着什么,饶是发丝凌乱衣角微皱也毫不在意,下一秒他不拘小节得盘腿坐在地上,观察着明满溯。
“还有这小崽子也是奇葩。”裴猎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