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看了一眼旁边的陆贵妃,并未理会她,而是先问另一个声音的主人:“静姝,你有不同看法?”
陆昭然莞尔一笑,施施然开口:“启禀陛下,为了公允,方才昭然特地看着他们射箭,看不清的我就数他们搭箭的次数,我分明看到暄世子搭箭不下十五次,以他的水准,不应落空这么多才是,而且鸟雀少了两只,烦请陛下再派人查清楚些。”
“临羡,你怎么看?”景仁帝饶有兴致地看向萧临羡。
“既然郡主有疑,谨听陛下安排。”
景仁帝转头吩咐:“吴全,再派人去找找看。”
吴公公:“遵旨。你们几个爬到房顶上再去查看,你们几个到那边去,难说飞远了些,你们几个再找找树下、花丛里。”吴公公安排内侍们分头去找。
景仁帝这才问陆贵妃:“贵妃方才是有话要说吗?”
陆贵妃温柔地笑笑:“臣妾方才是觉得此处有些凉,想扶着母后先行回殿里暖和些。”
陆贵妃方才本想取笑一番燕王,自家儿子好歹得了第二,可现在要去找周暄射落的箭羽,要是他果真还有未找到的,楚王岂不落到第三了?因此她立马转了话头。
“如此也好,天气寒冷,母后先行进去吧!”景仁帝看向太后。
太后随和地笑着说:“也好,一会有了结果来通知哀家,哀家也有赏赐!明珠,来我们一起进去吧!”
陆贵妃本想过去搀扶太后,可太后挽着贤王妃的手转身就走,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立马又恢复端庄娴雅的笑容,给旁边跟着的嬷嬷使了个颜色,嬷嬷左右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转身隐入黑暗。
“找着了找着了。”一个小内侍从廊下角落的花丛中捧着两只箭羽回来,灯光下一照,众人都看清上面一只绑着红绳,一只为黑绳。
萧临羡看着陆昭然蹙起鼻尖,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脸蛋带着娇憨,似乎很不满意如此结果:“郡主如何看呢?”
陆昭然已经反对了一次,自然不好再来一次,不然就是不信任宫人了,只好点头:“恭喜萧公子夺得第一。陛下,此处太冷,昭然先行回殿。”
陆昭然上台阶与几位公主站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景仁帝见结果已出,也转身回到大殿中。
萧临羡和周暄走在最后,萧临羡眼梢微眯,如狐狸嗅到同类气息,唇角勾起如同耳语一般:“听闻贤王世子五岁能骑马,八岁能挽弓,怎的今日这般谦让?"”
周暄瞳孔闪烁:“不敢当,还是萧公子更胜一筹!”
“世子有两箭帮了燕王殿下,一箭被楚王顶替,萧某逊色了才是。”萧临羡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时燕王凑过来兴奋地说:“暄哥,我都没想到能中三箭,我以为只能中一箭的,只是差你们太多了,还得好好练习才是,暄哥,不如你教我骑射吧!”又有些羞赧地抓了抓头发。
周暄唇角扬起淡淡笑容:“殿下自有骑射师傅教导,微臣就不逾矩了。”
“殿下挽弓姿势尚可,只是差欠些力道,多练练臂力就好。”萧临羡凑过来说道。
“四弟你要学的还多着呢!”楚王齐昊满脸自得,平日他就自负于自己的骑射功夫,如今见周暄也和自己相同,还鼓吹什么京城第一公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是这个萧临羡,看来要和母妃商量着,定国公府能不能收为已用了。
大殿内暖和多了,众人分别落座,楚王、燕王、周暄、萧临羡站到殿中,四人都是人中龙凤。
此时站到一块在火光的映照下,楚王身份贵胄,身带皇子傲气,燕王脸上虽稚气未脱,但已见俊朗轮廓,萧临羡俊逸清秀,一双桃花眼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周暄瞳孔幽深,冷静自持,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清贵之气。
景仁帝端坐上首,看着下方的四个青年才俊,他和颜悦色地点评道:“昊儿的箭法很有长进,看得出你平日下了一番功夫。”一旁的陆贵妃听了忍不住嘴角扬起。
“怀瑾,朕好久没见过你的武艺了,要时刻保持精进才是。”在景仁帝心里,周暄一直都是榜样的存在,今日的表现他有些意外。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周暄恭谨地答。
“倒是临羡,让朕刮目相看,你的箭法很有你祖父的风采,说吧,今日得了第一,想要什么奖励?”
“今日比试,一为博太后圣上一乐,二为静姝郡主赔礼,既然陛下要赏赐,那么我的那份就转赠给郡主了。”萧临羡毫不犹豫地说道。
“谁要你的奖励?”陆昭然眼角斜睨,嘟囔着:“本郡主才看不上。”
景仁帝看看萧临羡又看看陆昭然的小女儿态,自觉发现了有趣的事,打趣道:“既然静姝不愿领情,你改日再好好的赔罪吧,哈哈!”
陆昭然似懂非懂,但萧临羡甚觉有趣,嘴角上扬:“临羡自当遵从陛下圣谕。”
“父皇,儿臣呢?”燕王眨巴着清澈的眼眸望着圣上。
“四哥,你得了最后还想要父皇奖励,该罚才是。”荣安忍不住插话。
“晟儿也有进步,朕知他的本事,能有一只就算不错了,都赏!”景仁帝看向下方的定国公,深邃的眼神透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萧爱卿,朕早先就想给你府上册封世子,你言不知临羡如今长成什么模样性情,今日你我都一同见识了他的武艺,又是如此年轻有为,朕今日就册封他世子之位,如何?”
虽然是问话,可景仁帝的语气不容反驳,定国公赶紧出列跪下:“谢陛下厚爱,只是临羡常年不在府中,我担心他历练有所欠缺。”
“那容易。萧临羡上前听旨!”
萧临羡上前一步依言跪下。
“朕今日就册封你定国公世子之位,再授你御前侍卫副统领一职!”
萧临羡有些意外皇帝这就赐给了他官职,心思一转,难道定国公府在陛下心里有了其他打算?
他面上不显,恭敬跪下谢恩:“谢陛下,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护陛下安全,护大齐永昌!”
事已至此,定国公只能领旨谢恩,他看着长子身姿挺拔的身影,内心复杂。
之后,又有内侍端着金漆托盘出来。赏萧临羡黄金一百两,楚王、周暄各五十两,燕王二十两。
燕王喜滋滋地拿着金元宝到处炫耀,满场敬酒,又被荣安、宁安等人哄骗去了五两,待反应过来时追着吵着,好不热闹。
宴席持续到亥时方歇,周暄陪着贤王妃到宫门后上了马车,周围没了旁人,贤王妃才放松地拉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暄儿,委屈你了。”
“儿子不觉得,今日的局面是我失算了,没想到萧临羡会拿我做跳板,我与他这些年才第一次见,儿子观他是个心气高的,想来还有很多对上的时候。”周暄摇了摇头思索道。
“哎,每次宫宴,你父王都推托不来,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你在外办事定要小心谨慎。”贤王妃犹豫一瞬:“是否需要母亲给定国公去信一封。”
“母亲不可,定国公府手握兵权,自二十年前起与我们便没多大关系了,母亲要记得,万不可私下联络。”周暄郑重道。
“那母亲就听你的,待我们两家的亲缘出了五服,应该就不会受皇室忌惮了。”
“母亲不要太过忧心,一切有我,定能保您和父王平安百年。”
贤王妃看着自己儿子越发深邃的面容:“母亲知道,我们暄儿是最懂事出色的了。”
马车逐渐远去,萧临羡骑马远远的看着,此时,那对母子应该是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吧。
萧临羡眸中雾霭沉沉,如倦鸟徘徊在空山暮色,他一甩马鞭,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世子你去哪里?那边不是回府的方向啊!”身后的小厮萧远忙策马跟上。
昨晚宫宴的热闹事自然没有那么快传到民间,清晨起床后,季希音按旧例给春念和夏想都发了红封,三人欢欢喜喜的给小院中的树上挂上红灯笼,剪了窗花,包了好多饺子。
天色渐暗的时候林娘子带着她的女儿妞妞前来拜年,季希音又给了妞妞一个小红封,祝愿她能平安长大。
然后季希音提了糕点礼品前去望云客栈拜谢张大娘,不管谁安排的,张大娘是真心实意的帮她,有这份真心就值得季希音诚心以待。
季希音的香料店“天香引”在初六这日低调的开门营业了。因还在年节,街上热闹得紧,不时有路过好奇的百姓进店,林娘子不愧掌了十年的脂粉店,在待客处事上颇有自己的手段。
季希音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一有客人进店,林娘子就像变了一个人,未语先含笑。
她也不似其他掌柜那样干巴巴介绍香的品种好处,而是编着各种故事去推荐,什么岭南深山的黄鼠狼成精送香给恩人之说,南海渔民寻龙涎香遇鲛人之说,口若悬河,比茶廊的说书先生还精彩,可以想象她定是私底下下了番功夫的。
见着隔壁绣坊的嬷嬷来挑驱虫香,林娘子先塞一把薄荷叶让人醒神,嘴上念着“您老眼神比我这戥子还准,昨儿新到的广藿香,专给您留着”。
若是遇到娇俏年轻的娘子,每人先送一个香味不同的香囊,余香袅袅间,再给小娘子们的手上都抹上香膏试用,再推荐自家的东家可以根据喜好定制香料。
京城的闺阁女子们喜欢时常聚会,谁不想自己身上的香味独树一帜呢?很快季希音就收到了七八张林娘子送来的订单,写着每个姑娘的年龄喜好。
看着每日进项,春念和夏想都吃惊极了,季希音心道:真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