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第一个拍摄地点是咖啡厅。

咖啡厅装修得很网红风，进去时，还看到有几个打扮精致的女生举着手机在拍照，甚至也带了专业的“摄影师”。

但这一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许清舟否定：

不，不能用“也”这个字。

因为表哥应该不算专业摄影师。

然而，这位“业余”摄影师却在拍摄过程中，展示出了比专业摄影师还要自信从容的强大气场，呼呼哈哈叫得餐厅里其他客人频频往这儿看，恨不得抱着相机当场给人表演个360°螺旋空中劈叉！

咖啡店老板提醒几次后无果，只能以手扶额，或许已经在内心后悔收了表哥给的场地费。

好在经过一上午的拍摄经验，这会儿池俊跟许清舟配合得还不错，半小时时间，便顺利提前结束了这场咖啡厅拍摄，使表哥免遭了一顿可能出现的群殴。

最后一个拍摄地点是涟湖边，离咖啡厅很近。

几人走着过去，车停在路边，许清舟在rose举起的临时更衣室里，重新换了一身与湖景更适配的蓝色抹胸婚纱。

头纱拆掉，相比早上的复古活泼小公主风，此时的许清舟装扮更加生活化。

纱裙温顺下垂，白皙纤细的双手微提裙摆，走动间温柔尽显。

虽然咖啡厅里的拍摄时间已经被压缩得很短，但因为上午拍得时间校长，加上教堂赶赴到这儿路上便花了近一个小时，此时几人站在湖边的鹅卵石上，远处天际已经有了日落的氛围。

表哥见状，立马急吼吼地拉开架势：

“来来来，最后收尾阶段，咱们速战速决啊！”

在他看来，上午教堂前越拍越顺，咖啡厅更是进展神速，这会儿肯定更没啥问题。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教堂前和咖啡厅的拍摄，池俊和许清舟除了牵手奔跑和浅浅拥抱，基本没什么亲密姿势，只需要摆摆肢体动作，自然是越拍越得心应手。

而现在，天际黄昏落日沉静，湖水静谧，光线也昏昧温柔得恰到好处，自然就更需要一些更缠绵甜蜜的亲密动作来一齐凸显主题。

缠绵、甜蜜。

这两种状态可就难到池俊和许清舟了。

就连表哥的调教都在此时失了效，因为即便勉强摆好肢体动作，只要表情和眼神不对，整体氛围就会大打折扣。

不够自然！

表哥最讨厌虚假、模式化。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天就要黑了，他忍无可忍先暂停拍摄，将许清舟拉到了一旁。

至于为何不拉池俊——

一来池俊看着就不如许清舟好说话，二来表哥白天拍摄时就敏锐地发现了一点：池俊这人看着漫不经心的好似什么都不care，实际上他的眼神表情、或者说是拍摄状态，无形中都是被许清舟牵着走的。

表哥这人做事还挺讲究策略，先是对许清舟白天拍摄中的表现大肆夸赞了一番，旋即又用这快要落山的太阳给许清舟上了点紧迫感，最后，重中之重的，给她提了加钱！

他这么重点一提，反而让许清舟更加窘迫：

仿佛她是为了想加钱，才会故意磨磨蹭蹭不配合。

事实上，许清舟单纯是怕举止太亲密，会惹得池俊不高兴，过程中动作不自觉就有些僵硬，不过表哥中间倒是有一句话点醒了她——

“本来就是假的嘛，是吧，有嘛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演！”

是啊。

本来就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而不是真心想占他便宜，池俊也就没理由责怪她了吧……

许清舟心里默念着“假的假的”，走回去了，为了给自己鼓足勇气，她还多想了几遍表哥提出的给她加钱，以及那一堆等着她晚上早点回去写的作业。

果然是压力产生动力。

再次开拍，许清舟表现得非常主动。

“来，妹妹抱住许俊的脖子。”

许清舟脚尖一踮，双手自然地环住池俊的脖子，并且主动发挥先前的拍摄经验，将脸贴近池俊，奉上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这状态切换得太过突然。

池俊神色一怔，上半身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然后就喜提了表哥的不满：“不是，新郎怎么还往后仰呢？新娘能吃了你不成？”

池俊：“……”

他转回头，看了眼许清舟。

发现小姑娘居然也眉头微蹙，颇有几分可惜地看着他，仿佛要在可惜要不是因为他的失误，刚才就能留下一张完美的照片，尽快结束今天的行程。

“……”

池俊双手插兜，前后活动了两下肩颈，侧头对表哥说：

“再来。”

表哥这次却没指导动作，反而眼珠子咕噜一转，对许清舟道：

“妹妹，你自由发挥，我抓拍。”

许清舟：“？”

见表哥递来一个肯定的眼神，许清舟心想或许刚才自己的发挥还不错，不禁有了点信心，略略思考了下，蓦的脚尖一踮，与他额头相抵，同时双手轻轻捂住了他的耳朵。

俩人倏忽间离得极尽。

池俊清楚地感知到小姑娘微凉柔软的手指，女孩笑眼弯弯，眼眸就那么黑黑亮亮地望着他，瞳孔里倒映着小小的他。

这一下池俊倒是没躲，但表哥看着成品，又嚷嚷开了：

“新郎你得笑啊，你现在看着太僵啦，你看人家新娘多么自然灵动！”

第三次，许清舟一手自然松弛地搭在池俊肩上，另一只手放在池俊耳边，微微侧头，忽然以脸贴脸的姿势，嘴唇凑到他耳边，似在说着什么甜蜜的悄悄话。

此时，恰好一阵湖风吹过，许清舟的头发被扬起一缕，恰好遮住了池俊的侧脸神情。

这一挡恰到好处，池俊终于没再“挨批”。

只是表哥满意地喊了声“ok”低头查看相机时，许清舟神色自若地放下手转身站好，池俊仍还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半晌，眉头蹙了下，似有些不悦。

许清舟注意到了。

她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无声地用口型问：

【你怎么了？】

池俊垂眸睨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才扬了下眉，戏谑道：

“平时看你动不动脸红，这会儿倒是很主动啊。”

许清舟：“……”

这不是为了拍摄早点结束么。

想起刚才自己确实主动做了过于亲密的动作，仿佛让池俊不太爽的样子，许清舟想了想，还是向rose要来了她的纸卡和笔。

【抱歉，不……待会儿换你主动？我没关系的】

不知怎的，见许清舟那一脸认真，完全看不出半分异样与害羞，仿佛就是真的单纯为了完成任务的脸，池俊有那么一点点不爽，看到那句淡定的“我没关系的”，那点不爽更是莫名其妙，生出了更多的不爽。

恰好此时表哥捣鼓完相机走过来，对池俊说：“新郎，你也得主动啊！你看新娘多自然，多敢摆动作。”

池俊闻言，看了一眼许清舟。

“行，我主动。”

最后两个“主动”字眼，被他刻意拖长了声调。

不知为何，刚才看她的那一眼，让许清舟有种被挑衅了的感觉。

下一轮很快开拍。

因为池俊方才的表情，许清舟心中有些惴惴，还提前做了点心理预期。

结果在池俊双手插兜，忽然弯腰凑近，盯着她的眼睛，偏过头，一点一点逼近，像是要吻下去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憨笑——

“哈哈。”

过了两秒。

“哈哈哈。”

池俊闭了闭眼，两秒后，索性直起腰，眼神直戳戳地盯着一旁打光的rose。

“你笑什么？”

许是他的表情有点镇慑人，rose肩膀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的表情，像是在拍离婚照。”

池俊：“……”

连许清舟都忍不住笑了。

最终，这一场湖边拍摄，还是在以许清舟为主导，池俊这个工具的配合之下，还算顺利、但不太圆满地结束了。

收工时，许清舟跟着rose先去换裙子。

表哥扛着相机往小石子铺成的坡上走，池俊跟在后面。

没走两步，表哥忽然扭头看他。

那眼神盯得池俊头皮一紧，心里说不出的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干嘛？”

表哥贱兮兮地挑了挑眉，后退两步，与池俊并肩站。

“你是不是喜欢她？”

池俊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她是我妹。”

表哥“哦”了一声，望了望天，道：

“那就是你有病。”

池俊：“……”

这时，表哥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嗯嗯啊啊”地飞快应了一通，挂断电话，忽然又扭头看了眼池俊：

“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跟你——妹——”

他刻意强调了“你妹”这俩字，眼神戏谑：“——拍照的时候，你这脸，越拍越红？”

池俊：“你看错了。”

“哦。”

表哥扭回头，继续往前走。

走几步，忽然一个大马扎猛回头，盯着正皱眉摸脸的池俊：

“哈哈哈哈我骗你的！你看你还真信了！心里有鬼哦~”

池俊：“……”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