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亭没来。姜灼好不容易鼓起的一身气势，就像被针扎过的气球，“咻——”地一下就瘪了下去。

前来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看他肉眼可见地萎靡了起来，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呃……请问是怎么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小经纪很有眼力见地上来，从小蒋背着的包里拿出两瓶水来递过去，“辛苦啦，您喝点水，我问一下谢总晚点来的话，有什么是我们这边可以提前准备做起来的工作呢？”

“啊，谢谢，”工作人员侧身指引了一下，“你们跟我来，姜老师可以先去做一下妆造，然后看情况，如果早的话可以先把单人的部分拍了……”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我是今天的执行监制Sally，有什么都可以找我没关系，这边的企划你们都有看过吧，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有！”姜灼刚坐下，就举了手，“我想问一下，那个视频脚本……是你们内部出的吗？”

“是的。”Sally停下来看他，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是这样，我自己包括我们团队看了这个脚本之后，都觉得有点……嗯……暧昧，所以……有点相关的顾虑，从文字来看，确实画面可以想象得出来会很唯美……但就是，怎么说呢……感觉会不会让人觉得有点刻意……”卖腐的嫌疑，姜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

“啊……我懂你的意思，”但Sally显然懂了，她看他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眼前的人是前段时间才因为和同性前任经纪人的恋情上过热搜，可能对现在这样的比较CP化的营业内容比较敏感吧，于是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的脚本只是一个示例，但最终的拍摄以及成片会由导演和后期来把控，如果您希望最后的成片不要太‘暧昧’的话，我这边也会整理一下反馈给导演和后期的，最终发布之前也会给到两边团队审核，当然审核不通过的话肯定是不管多少遍都可以改的，没问题。所以请放心……”

“啊……也不是，”姜灼有点愣神，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脚本是不是谢盛亭安排的，现在反而像是在对杂志方发难，倒是有些百口莫辩了，“我只是问一下，并没有要干涉拍摄的想法……先这样吧，什么都先不必改动，等谢盛亭来了再说好了……”

把Sally打发走，姜灼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边化妆师也收拾好装备要给他做妆造，他一边熟练地抬头配合，一边抬手唤道：“小叶啊……”

“叶姐今天不在，”小经纪倒是反应得很及时，凑上前来，“姜哥您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行。”

“啊……啊哦，”姜灼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缩回来，“没事，也没什么大事，我也忘了要干嘛了。”

化妆师说：“来闭下眼。”

姜灼依言做了，心里仍然有些憋闷，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感觉自己受车上那阵胡思乱想的影响有些太深，一开始真的是有想要冲进来找谢盛亭质询的冲动，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在里边，但谢盛亭甚至都还没来，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但凡是两个人的行程，他都到得很准时。

所以在得知谢盛亭不在的时候，姜灼就像是蓄满了力量的一拳打在了虚空之中，没有人受伤，但只有他一个人失去了平衡。

要是小叶在就好了，至少她跟他很久，哪怕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也懂得如何通过外力来纾解他的憋闷。

做好妆造换完衣服，谢盛亭还是没来，只好先拍姜灼的部分。

杂志硬照的拍摄姜灼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他跟国内外出名的几个摄影师配合都十分顺畅，摄影师的哪个口令应该怎么摆造型，几乎已经变成刻进他DNA里的肌肉记忆，大大缩短了预期的拍摄时间。

拍完他的个人部分已经接近中午了，后面还有一个个人采访，姜灼先去吩咐小经纪给棚里的大家订饭，这样等采访完就能吃上了。

采访起来也是很顺利，毕竟企划案里也是给了采访大纲的，问题多是围绕在代言、产品、个人规划之类的，问题都不算刁钻，所以应对起来也不难。他跟采编人员结束这场采访出去的时候，发现其实今天的工作运其实还算不错，但是他心情却一直没有办法UP起来。

外面已经放饭了，大家都已经吃起来，小蒋看到两人出来，连忙招呼着他们坐下吃饭。

姜灼刚端起碗，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阵动静。

他的座位背对着大门，饿懵了所以也没回头，只是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排骨，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谢盛亭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为表歉意，给大家点了奶茶。”

“……！！”姜灼惊得差点把排骨咽下去，在喉咙口噎了一下，立马吐了出来，咳得惊心动魄，“咳！咳咳咳……咳……”

谢盛亭那小子那声音贴得太近了，几乎就是站在姜灼背后了。

姜灼抽了一张纸一边擦着嘴一边回头，果不其然，谢盛亭就站在他椅子后面两步开外的地方。

谢盛亭看看他，又看看他碗里的排骨，笑了笑：“姜老师，吃上了？”

他一般只在一些工作场合有外人在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姜老师”，这次姜灼却听得背脊有些微微的发麻，他努力忽略掉这种感受，只说：“没点你的饭。”

意思就是，没你吃的了。

“我飞机上吃过了。”谢盛亭笑眯眯，“姜老师这么关心我啊……”

“……你想多了。”姜灼转回身认真干饭。

谢盛亭站在门口，等外面裴默把奶茶拿进来，便一同分发给大家。

“谢谢谢谢，谢总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

“您跟姜老师这是越好了的吗？今天午饭是姜老师请的，您来了又请喝奶茶……”

谢盛亭闻言看了一眼姜灼，发现姜灼正好听到这话也抬头往这边儿看，脸颊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往嘴里塞了多少好吃的，嘴唇也油汪汪的，看起来特别好吃。

嗯，指的是饭。

谢盛亭心情好了许多，他本来这几天去外地忙原材料的事，直到出发回来上飞机之前都还没跟那边的人扯皮清楚，下了飞机来摄影棚的路上电话也一直没停过，本来心里压着火呢，看到姜灼，反而内心就平静了很多。

就算是看到姜灼好像在生自己的气，也没有觉得多难过。

应该的嘛，毕竟是自己迟到了嘛。反正姜灼生气得如此明显，实在是太难得了，不如多看几眼。

姜灼正努力干饭呢，虽然一直感觉那边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吃着吃着，却觉得那视线好像越来越火热了。他一抬头，就看见谢盛亭走过来了。

“我今天来晚了，没耽误你拍摄吧。”

哼，谁说没有。姜灼把最后一口饭咽进肚子里：“我个人的部分都拍完了，本来你要是不迟到，我这会儿已经收工了，结果还请了一整棚的人吃饭。”

他没注意到自己嘴角还留有一颗饭粒，这话说得原本神奇十足，却让这颗米粒点缀得有几分憨态。

“嗯……你说得对，”谢盛亭盯着那颗饭粒，随着嘴角的动作而动，目光渐渐深邃，“你请大家吃饭的钱，可以找我报销……”

“真的？”姜灼听了这话可就来劲儿了，“那你…… 嗯？”

谢盛亭突然朝他伸出的手，让他一懵，旋即就感觉到自己嘴角的什么东西被谢盛亭揩下了，定睛一看，谢盛亭的手指上躺着一粒饭，登时感觉脸就烧起来了。

姜灼眼看着谢盛亭盯着那粒米片刻，就往嘴里送，连忙上前拦住，就着谢盛亭的手指，自己把那粒米吃回了嘴里。

“你……”谢盛亭愣在当场。

姜灼红着脸坐正，一脸的义正词严：“我说了，今天没你的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