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医疗箱交给相关的工作人员后，肖毅便低着脑袋原路返回。现在他的脑子十分混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反正这里是钟毓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围绕钟毓运行，没有人会察觉一个小小的拇指点大的人物不小心翘了一下班。

他在思考钟毓为什么会出现在幼年的记忆球里，而不是之前的那两个，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搞清楚这个，他才能将钟毓从中唤醒。

在他进入之前，蓝宁告诉他钟毓意识会消散，是自我放纵造成的，所有通过外力很难将他唤醒。只有让他自己重新产生活下去的念头，才能真正将他唤醒。

将三个记忆球进行对比，肖毅发现这个记忆球中的故事是钟毓“悲惨”一生的开始，似乎也是造成他孤独、被人害怕，甚至是厌世的源头。

是的，厌世。这是他在与钟毓接触的过程中发现的，因为他自己也是心理治疗所的常客。见识过各种心理医生，自己也读过很多心理方面的书籍。

起因是章茜依为了撮合他和钟毓，组织了一个饭局，里面都是疏导课的同事。他中途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章茜依正带着李君在旁边逗弄钟毓。

钟毓在位子上很紧张，甚至到了惊慌的地步，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在不断的摩擦，手臂微微颤抖，很不舒服。直到他坐回去，钟毓才稍微放松了一下。整个饭局，他就默默吃饭，从不参与任何话题，像一个游离世外的人。

解散后的路上，章茜依向他抱怨，说钟毓在他面前，和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在肖毅面前的钟毓，还有点活人味，她面前就是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没有灵魂。

说明明她和钟毓也算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自从小心思暴露后，章茜依就懒得掩饰了)，可是越交往越觉得他很“冷漠”，所以她用了自己的特异性好几次，钟毓始终呈现出透明的灰色。

但是有一次，她在肖毅也在场的时候再次发动特异性，发现灰色里夹杂着好看的金色，而在她特异性下的肖毅就是金色的，所以她才会说出那一番话。

也是这个，让肖毅下意识的去关注钟毓，发现每次出去的时候他都喜欢穿黑色，脸上永远带着口罩。独留他一人的时候，不会玩手机，眼神空洞得看着周围，没有聚焦点。

一次在绿洲公园，他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等他和章茜依。他们在一个钟毓目光的死角，看见一个小朋友跑过去，想要他帮忙拿一下不远处落在枝桠中间的气球。但是当小朋友看到他空洞美丽的眼睛，“哇”地一下就被吓哭了。

可是钟毓无动于衷地看着哭闹地小朋友，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小朋友瞬间不敢哭了，捂着嘴，抑制住声音，他也不敢乱走。

肖毅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了钟毓的视线之内。

一见到他，光彩重新回到钟毓的眼眸中。小朋友是最敏感的生物，察觉到他的情绪因谁而改变，眼泪哗哗地滑落，像一个肉肉的小钻头直直冲向肖毅，吓得肖毅下意识蹲下把他抱在怀里，不断地安慰。

肖毅这个时候正真明白了章茜依的那一番话，在他面前的钟毓有多么不同。他在那个时候终于明白钟毓放着SSS级的向导不要，还强制将他这个已婚的向导卷进来。

或许他在钟毓眼中是唯一一束光，一束可以让他选择继续活下去的光。

所以进入前，他完全明白蓝宁说只有他能救钟毓。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钟毓的生命这么重要，或许这次记忆之旅能够解答他心中的这个疑惑。

而年幼时的阴影，则是造成一切的悲剧的源头，穷其一生都难以愈合。对他是这样，对钟毓也是。

只有足够了解他所经历的，才能找到办法将他唤醒。

就这样他，走进了电梯。

因为被人严防死守，尹樊靠近不得，只能在不远处等待肖毅。他表面看似镇定，但是不断反复的脚步，指腹间相互摩擦，是不是瞥向电梯口的目光都暴露了他焦急的内心。

虽然乔昉这个人嘴巴不甜，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毒蛇，还喜欢选择性的无视前辈说的话，顶撞前辈。但是作为一个胸怀宽广的前辈，怎么会对后背置气，还是很在意后辈的。

千等万等，电梯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从里面走出来，那毫无特色的五官，这就是他等待的等待的人啊。人是完好无损的，没有少胳膊少腿，能走但是不知带能不能跳，但是他没有被抬出来，看来里面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尹樊都快要喜极而泣了，向肖毅奔去。停在他的不远处，准备给肖毅来一个劫后余生的大大拥抱。

可是肖毅完全忽视了他，低着头从他绕开杵在原地的他。

顿时尹樊心中的欢喜全部消失，刚刚的悲伤想是喂了狗。他眼神恨恨地转过身，给他坚实的后背狠狠来上一掌，“乔昉，你怎么能够做出无视前辈这种有违天理的事情。”

这个剧痛把肖毅从思绪中拽了出来，看着身旁满脸愤怒的尹樊也没有生气。他现在正愁没地方了解钟毓的过往，现在尹樊送上门来，没有不用的道理。

“抱歉，前辈，我刚刚被吓到了，现在还有些恍惚。”

“那个小怪物又爆发了，有没有伤到你。”一听，尹樊的怒气顿时消散，拉扯着肖毅的衣服左瞧右瞧，看他有没有伤着。

肖毅皱了皱眉，很不喜欢小怪物这个称呼，但是为了套更多的信息，只能忍着继续问：“没有，只是被他的精神力给掀翻了。”

“你是不是做了那些个禁条里的了。”

“没有，前辈你能跟我讲一下啊为什么要叫001小怪物吗。”

“尽给我扯话题，肯定做了。还有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敢问道出来的，我们这个可是全国最顶尖的基因研究所啊！你跟我我讲，你是不是走后门的。”

肖毅没有说话，只是挠挠头，一脸的憨笑。

尹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后辈有些呆头呆脑的，如果不跟他讲明白以后肯定会出更大的岔子，连累到他，“这里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我们去你的房间好好给你科普一下。”

一路上，尹樊都在暗搓搓地抱怨研究所为什么会分给这么一个笨笨的后辈。肖毅只当听不见，继续思考解决的办法。

房间内，肖毅给尹樊到了杯水，憨厚的坐在一边等他说话。

尹樊看着好学的目光，忍不住再一次叹气，他已经记不清今天叹了多少次气，开口道。

“我们研究所，研究的方向是哨兵基因的相关的内容。001的基因出自白塔最顶尖的那两位，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将他俩的基因结合，然后进行筛选，放进那一批受精的卵子被让进人工子宫，等待他们能够被孕育出来。

“但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没等成功，只成功诞生了几个实验体，除了001，这些实验体都没能活过24小时。之后采取了001的血液，进行观察研究。将他的DNA和普通哨兵的做对比，进过几百次的对比实验，以及那些失败体，最终确定001 的基因是最完美的，里面没有导致哨兵发狂的基因链条。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这种情况只出现极为稀少的黑暗哨兵身上。”

“黑暗哨兵？”这个新的名词肖毅完全没有听过。

“我的天哪，乔昉你进入研究所，签了保密合同，应该上过有关黑暗哨兵的课。因为我们最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完全解析黑暗哨兵的基因链条，使得能够创造出大批量的黑暗哨兵，彻底解决暗城。”

“你们不怕黑暗哨兵失控，不听白塔的指挥吗。”肖毅真的不知道白塔有如此大的野心，这家研究所他倒是有所耳闻，当时好像就是因为非法创造基因人被白塔勒令停止的。但是现在一听，这家研究所的存在就是为白塔服务的。

“哎，果然没好好听课。你有没有看到001脖子上的银色项圈？”尹樊满脸愁容，这个傻孩子怎么进来的。

肖毅点点头。

“这就是控制001的武器，只要他一旦存有异心，就会被消灭。他们虽然能够控制自己，几乎不会进入失控状态。但是黑暗哨兵有个致命的缺陷，他们一生只能够和一个向导精神结合，并永远守护着那个向导。所有只要白塔让他们最信赖的向导和黑暗哨兵结合，那么他们就会得到一把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武器。”

所有钟毓就是那个被创造出来的黑暗哨兵，所以他的精神海稳定，没有失控的迹象。

“所以你们喊001小怪物。”

“喊他小怪物倒不是这个原因。”尹樊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001他缺乏人类该有的情感，自然他就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生气，所有的七情六欲都与他无关。除去这个他很完美，精致的长相，优越的能力，永远稳定的情绪。”

“那前辈你早上为什么要和我说他会咬人，他很恐怖。”既然这么好，尹樊为什么要吓唬他。

“因为让你不要注视他，之前就产生过好多次有人不停警告，被001的外貌吸引住了，一直盯着他看。但是你一直看一双美丽却空洞的眼睛，内心不会产生恐惧吗。这也是他的精神特异性之一，将生物拉入厌世的情绪中，盯得越久就会产生自杀的行为。

“这个行为他是无意识的，001其实很乖巧，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就是太过乖巧，让人很容易陷入这个特异性。所以也是我喊他小怪物的原因。”

肖毅听完这些，整个人被奇怪的情绪笼罩。

所以，钟毓强大的能力让人恐惧，厌恶，但他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很纯真的人。所以不被接受的他，自然而然厌恶着这个无情冷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