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抽泣了起来,不仅为自己,也为变成这样的自己的姐姐。疲惫与悲伤让理智断了线,她没有再试图思考,只是表达自己。
森山寺未雅一步步走向森山寺未央,看着狼狈不堪的妹妹,只是在想对方死了之后自己就能离开了吧。
“未雅,”森山寺未央低着头,虚弱地说,“对不起。”
“什么?”森山寺未雅感到十分荒谬,她本以为自森山寺未央从西西路那里生还之后二人的关系就是敌对的了,这份歉意来得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不在乎对方的语言是否合理了。
森山寺未雅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在对自己道歉,所以她推测对方道歉的对象并非是她本人。
她没有话可以说,连“没关系”都说不出口,她在等森山寺未央死去。等这个存在死去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这个结界也好,那个谱曲的任务也好,通通会随着这个存在的生命一同被销毁,而她要做的也就只有想办法安慰一下正轨上的人不要太伤心了,如果太伤心的话,她们或许也会脱离正轨,那么那时,她就不得不做更多的事情了。
好麻烦,森山寺未雅忍不住对这样的未来感到无趣。
而森山寺未央也明白自己魔力耗尽之后就会死去了。她感到恐慌,焦躁,委屈,悲伤,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愧疚,以及对曾经的回忆的怀念。怀念转瞬间又带着恐惧再次光临,不仅仅是因为恐惧回不去曾经,也有恐惧曾经。但与此同时,她也看不到未来了。
死亡与这些相比又如何呢?森山寺未央没尝试过死亡,却深知那些情绪的恐怖,那是她真正害怕的东西,是森山寺未雅一直替她挡下的东西,所以如果森山寺未雅不在,那么,她就要自己去面对那些东西了。
与其回到那样的过去,那还不如去死,森山寺未央这样想着,却没能制止眼泪总数量的增加。死的分量如何能分轻重呢,森山寺未央此生面对过的最大的死也不过是老家神社里的葬礼,所有人都安静,她感受不到安静之下的情绪,所以,死是轻飘飘的。
那就死吧,森山寺未央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想到自己的死,想到自己死后被独留的姐姐,又担心又害怕,于是,眼泪更多了。她许久没流过这么多眼泪,也许久没有人为她擦去眼泪了。
此时,由于森山寺未央的魔力所剩无几,就连森山寺未雅精神内的限制魔法都不似以往那样起作用了,有红灯隐隐亮起,驱散了阴黑的雨夜雾气。
此时,看见森山寺未央流泪的模样,森山寺未雅忽然感同身受地悲伤了起来,她对这种久违的感情感到手足无措,她不明白为何明明哭泣的是森山寺未央,她却会感到痛等的悲伤。她忽然就着急了起来,并且意识到自己无法做到就这样看着对方死去。
此时,她对于之前自己的想法和言行感受到了恐惧。
小时候就是这样,森山寺未雅忽然回想起了她好久没有怀念过的过去,森山寺未央小时候遇到事情会想想办法,想不出办法会求爸爸妈妈帮忙,如果既想不出办法也不敢找爸爸妈妈,那接下来就会这样蹲在地上哭。
但偏偏她每次都会发现,每次她本来不想哭的,但是看见妹妹在流眼泪,她的眼泪就也会自动从眼眶里掉下来了。那不是她主动模仿的行为,那是她主动感受到的悲伤,她明明害怕那些情绪的,但她更害怕自己的妹妹不停止哭泣。
难道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吗,那若是其中一个死去了,那另一个是会替死去的那个流泪,还是彻底失去流泪的能力呢?她这样想着,眼泪忽然变得更加汹涌了。
就好像是开了闸,大洪水随着那片悲伤涌来,森山寺未雅的平静,无所谓,不耐烦都被其它情绪冲刷着掩盖了过去了,她不再因森山寺未央的一直以来的变化和之前的话感到无趣,她似乎是半梦半醒之间的人一般恍然之间意识到了其中真意,但差一点,还差一点。
这种感觉一定很快就要消失了,就像从前那样,森山寺未雅忽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反思和质疑之前,她选择相信自己。
“别哭了,”她蹲了下来,说道,“未央,别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否是平静的,她必须趁现在决定一些事情。
“我相信你的魔法,你说我生病了,我相信你,”森山寺未雅说,也对自己说,“你如果要去做些什么,就带着我一起去,我承诺帮助你。”
而森山寺未央也意识到了对方此时的不同,慌忙地擦了擦眼泪,却依旧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把你变回来的方法。”森山寺未央急切地说。
“好,说到做到。”森山寺未雅说。
就这样,哪怕森山寺未雅根本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森山寺未央也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做,二人便就此立下了只有奇迹出现才能实现的约定。
可是,无法被实现的约定只是诅咒而已。
“魔法有着不可违约的契约规则,也就是说,魔法,特别是无法被视线限制的魔法,在使用之后契约没有收回效果的可能性。
若是将咒语说出了口,那哪怕世界毁灭魔法也会实现其价值,若是将魔力交付给了魔法,那直到魔力被消耗殆尽为止魔法都会一直存在。而施加在精神中的魔法更是难以捉摸,一旦实现就再难以被琢磨,被触碰。
哪怕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取消一个已经成立契约的魔法,抱歉。”
艾克里普面对森山寺未央的求助这样无奈地说道。
二人从结界内部离开后,森山寺未雅很快变成了往常那副对什么都假装能提得起兴趣的样子,但她显然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一言不发地跟在森山寺未央身后被拉着去找其余三人。森山寺未央又心虚又激动,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
而此时西西路已经被制服,尚且还没有清醒过来,已经准备好被移交给警察了。
几人看到一副被打了一顿哭过且魔力消耗严重的森山寺未央,以及比前者好了一些但一言不发的森山寺未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她们还以为这仅仅是姐妹吵架,但很显然,正常情况下无论是哪种姐妹都不会吵到这个程度。
随后森山寺未央求助艾克里普,得知噩耗。
“所以被完成或者坐标水晶才不会因为被谁不小心看到就消失啊。”有乐羽生恍然大悟,“但是隐身魔法和变形魔法就很轻易地可以被收回吧?”
“因为这种效果附加类型的魔法多数是短时间起效并实时更新的。”艾克里普解释着,再次陷入了苦思冥想。
森山寺未雅盯着艾克里普看,这让她感到了有些不好意思,便更加努力地开始在脑子里找到一个可能奏效的魔法。
“未央你是自己想办法接触到魔法,所以才成为魔法少女的吗?”犬山晓对此感到不可置信,“魔法是可以这样被普通人使用出来的吗?”
森山寺未央知道这里自己必须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既是为了自己的姐姐,也是为了给同伴们一个交代。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决定说出自己曾经的作为。
“2021年的时候,未雅她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也一起停了学,可未雅的问题爸爸妈妈和医生都束手无策。有一天我在偶然间获得了一张光碟,那是一张阅读后定时自动销毁的光碟,虽然我没有记住其中全部的内容,但却记住了其中的核心部分。
那是一份实验报告,署名BRPL,核心内容是对某个实验进程2和3的记录。进程2为素材污染阶段,视频记录了三份被标记为素材1的不同容量标本加入不同量的预设污染物。进程3为通过特殊的离心和过滤吸附仪器对进程2的产物进行提纯,这一步在光盘中没有具体的视频内容。
我是从光碟中了解到魔法这个概念的存在的。
进程2的记录中报告说,样本素材与任何个体都可以通过接触,注射,甚至观测而造成精神污染的方式转化,但从素材中分离魔力却很困难。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魔物这个概念,我感到不可思议,我不应该相信的,但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其它办法了,于是我想,我应该试试看的。
光碟中后续提到了污染物的来源,有特殊的血液,重金属污染,以及魔物。而魔物的定义是最为危险,最有效,也是我最容易接触到的。
于是我想办法观测并接触了魔物,并且很幸运地确实拥有了特殊的力量,在那个瞬间我理解了很多东西,就像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一套新的语言一样,理解了包括魔力和魔物,以及我的魔力所在的根基,那是对个体精神的控制。
我想要想办法将这种能力转移到了未雅的精神中,本来是想让她拥有控制自己精神的力量,但却出了差错变成了她的精神波动被动消失,这也是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或许我当时就应该注意到其中的不对的,可那个时候未雅变得正常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如果我做了什么导致她又生病了怎么办?因为担心这一点我一直没敢尝试对她的精神造成二次干涉,也没敢与她提起关于魔法的事情。
但是这不是她,我的做法让她成为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人,所以我必须想办法让她变回来。拜托了大家,请帮帮我!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说完,森山寺未央深深地弯下腰,等待三人的反应。森山寺未雅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她的身后,哪怕那些事情全都与她有关。
在森山寺未央看来,自己作为后天的魔法少女,实际上是与大家有一定区别的,她一直以来想隐瞒这份区别,不仅仅是因为她需要变得强大,并靠魔力来维持精神魔法,也因为她非常重视四人之间这种不需要隐瞒自我特殊之处的隐秘友谊。
“未央现在很害怕吗?担心我们因为你之前的隐瞒生气?”有乐羽生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很温柔,听不出在生气,可森山寺未央知道自己一向不擅长感受别人的情绪,她实在是害怕又搞砸什么。
“是的。”森山寺未央抽了抽鼻子抬头,“我一直以来都在想方设法让自己看上去与你们没什么不同,而且一开始也抱着想要从你们这里学到魔法的心思和你们打交道。”
“就我而言我不会生气,一开始算什么呢?现在也没过去多久吧。在我心里未央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朋友。”有乐羽生笑着摇摇头,“未雅的事情确实很令我震惊,我会帮助你的,作为你的朋友也作为魔法少女。”
有乐羽生一直以来非常羡慕森山寺未央家里那和谐温馨的关系,她时常会想,这样的家庭有出现矛盾的可能吗?可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哪怕是为了保护朋友的真正幸福的家庭,她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你说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未央,这确实是非常不可思议,非常了不起的奇迹。”艾克里普走到森山寺未央身前,为她擦去眼角的眼泪,“我们一起想办法吧,一定会有解决的可能性的,过去的那些都是为了更好的结果,不要放弃,不要后悔。”
虽然艾克里普之前对这件事抱有悲观的态度,但她同样坚信几人聚集在一起就能克服困难,她看向森山寺未雅,她的表情和内心一样了无波动。
“未雅,之前是你和西西路老师她讨论了关于未央的事情对吗?”艾克里普看着森山寺未雅问道,森山寺未央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们。
“…是我。”森山寺未雅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都知道了还要问,她对艾克里普这个存在的感觉十分奇怪,一直以来都是,不过她不在意而已。
现在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是要为了朋友讨个说法吗?森山寺未雅心想。
“我认为,可能性是存在的。这是非常遗憾的一件事,因为我看得见你的内心,所以我了解你为何这样做。”艾克里普为森山寺未雅恢复了被揉皱的衣领,“你已经失去了对部分事物进行判断的能力,这件事远比你现在所想的要严重许多。”
“即使做了什么,后果我也会提前想好的。”森山寺未雅对此感到不适应。
“不要走到那一步更好,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只是事情发展的走向需要纠正。”艾克里普皱着眉摇了摇头,“能让这种事情持续这么久,或许也是因为我不够称职吧。”
“你们还有绩效考核吗?”森山寺未雅问道,“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联吗?”
“这件事中你也只是被魔法波及到了而已,事关魔法造成的问题我该想想办法的。”艾克里普叹了口气,郑重地说,“不用担心,即使魔法最后无法溯源,我也会想些办法的。”
森山寺未雅莫名觉得这个办法不是什么正经办法,但她还是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