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狠狠拍打着“星海号”邮轮的舷窗。
船舱内,夏栀纤细的手指徒劳地拧动着门把手,冰冷的金属纹丝不动。
“不……不能这样……”夏栀猛地用袖子擦去泪水,环顾四周,她的目光锁定在一把沉重的折叠椅上。
“砰!砰!砰——!”
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抡起椅子,不顾一切地砸向门锁。
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内震耳欲聋。
夏栀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门,直奔灯火通明的大厅。
她无视了周遭惊疑不定的目光,视线慌乱地扫过人群,最后锁定在一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中年男人身上。
“先生!求求您!把手机借我一下!求您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而尖利,平日里甜美的笑眼此刻盛满了惊惶无助,像受惊的小鹿。
男人被她惨白的脸色和绝望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小、小姐,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夏栀?”
许鹤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银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一口深潭。
“许总!我的手机!请你还给我!”夏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向他伸出手,声音因极度的焦虑而微微发抖。
许鹤川微微挑眉,没有多问,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夏栀的手机递还给她。“当然。不过,这种天气,信号恐怕……”
夏栀一把抓过手机,手指颤抖着几乎按不准屏幕。果然,信号格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地拨打程曜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忙音,一遍又一遍,像钝刀切割着她的神经。
打不通……怎么会打不通!他是不是已经……
巨大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她抬头看向许鹤川,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摇摇欲坠。
“雷暴影响了基站。”许鹤川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通信暂时中断了。”
广播适时响起船长安抚的声音,提醒乘客待在安全区域,等待天气好转后返航。这平常的安抚此刻却像宣判了程曜的死刑。
*
午夜十二点的别墅,一片死寂。程曜是被一种奇异的心悸惊醒的,仿佛听到夏栀在遥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
喉咙干得发紧,他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下床。
没有开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摸索着走下楼梯。
黑暗中,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室内。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焦渴。
咔嚓!
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就在光芒消逝的瞬间,程曜眼角的余光瞥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无声地向上移动!
心脏猛地一缩,睡意瞬间消散殆尽。他屏住呼吸,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不是幻觉!一个穿着深色雨衣、身形魁梧的男人!
小偷?抢劫?还是私生饭?
程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轻轻放下水杯,想悄无声息地退向门口。
“啪嗒!”
水杯边缘滑落,砸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炸响!
楼梯上的黑影猛地顿住,随即转过身。黑暗中,程曜能感受到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锁定了自己。紧接着,雨衣口袋寒光一闪,一把水果刀被抽了出来!
“跑!”
程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转身冲向大门,手指飞快地拨动门锁——纹丝不动!门竟然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糟了!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杀意迅速逼近。程曜猛地侧身,险险躲过男人凶狠刺来的第一刀!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起一阵寒意。
“要钱?多少?开个价!”程曜声音紧绷,试图谈判。
他一边快速移动,绕着客厅中央的沙发与男人周旋,一边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武器或突破口。
“钱?”男人发出一声粗嘎的嗤笑,声音像砂纸摩擦,“老子要你的命!”话音未落,他竟直接越过沙发扶手,像一头蛮牛般扑了过来!
程曜闪避不及,只觉左肩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金属刺穿了皮肉,深深嵌入!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男人狞笑着想拔出刀,程曜反应极快,右手死死攥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同时,他凝聚起全身力气,左拳带着舞台表演时练就的爆发力,狠狠砸在对方的下颌骨上!
“呃啊!”男人吃痛,踉跄着松手后退几步。
程曜顾不上肩头汩汩涌出的温热液体,转身再次扑向大门,试图用身体撞开那该死的锁!
然而,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背后将他扑倒在地!沉重的身躯死死压住他,带着雨水泥泞和血腥味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袭来!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程曜徒劳地挣扎,指甲在对方手臂上抓出血痕,但那双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
*
驾驶舱的门被夏栀不顾一切地推开。
船长和船员们惊愕地看着这个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却闪着骇人亮光的女孩。
“船长!求求您!把卫星电话借给我!求您了!”夏栀扑到控制台前,泪水混合着额头的汗水滚滚而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船长看着她被椅子擦破皮的手掌,看着她眼中不顾一切的恳求,犹豫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快!”
夏栀几乎是抢过那部厚重的卫星电话,颤抖的手指拨通了程曜的电话,可是怎么都打不通。
她又拨打别墅所在区域的报警电话。
信号接通的那一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清晰、最急促但尽量保持逻辑的声音说道:
“喂?警察吗?救命!我男朋友程曜,在滨海大道17号别墅!我刚刚和他通电话,突然听到那边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很大声!接着是……是扭打的声音和闷哼!然后电话就断了!他之前收到过威胁信!我怀疑有人入室行凶!他现在一个人在家!我所有电话都打不通!这绝对不正常!请你们立刻派人过去!求求你们!非常紧急!可能正在发生!”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段话半真半假,既不能把预知梦说出来,又必须让警方重视。
得到警方“立刻出警”的承诺后,夏栀虚脱般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卫星电话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程曜……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
*
窒息的黑暗吞噬着程曜的意识。他肺部灼痛,眼前金星乱冒,掐在脖子上的手如同死神的绞索。
夏栀……
那个名字成了他意识深处最后的光点。
就在他几乎放弃挣扎的瞬间——
“叮铃铃——!叮铃铃——!”
他遗落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耳的铃声穿透了暴雨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突兀地响起!
掐住他脖子的男人动作明显一滞!
电光火石间!程曜爆发出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被压住的右手猛地向上抓挠,指尖狠狠抠向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
“啊——!”丁茂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掐住程曜脖子的手去护脸。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程曜剧烈呛咳,但动作毫不停顿,他用尽全身力气,后脑勺狠狠向后撞去!
“咚!”一声闷响!正撞在丁茂的鼻梁上。
“嗷——!”男人发出更凄厉的惨叫,鼻血瞬间喷涌而出。剧痛和愤怒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拔出还插在程曜肩膀上的水果刀,高高举起,刀尖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闪着嗜血的寒光!
“去死吧!”丁茂咆哮着,刀锋对准程曜的心脏,狠狠刺下!
程曜瞳孔骤缩,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麻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寒芒逼近!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窗外的雷鸣!
别墅的钢化玻璃门应声爆裂!碎片如暴雨般飞溅!
“警察!放下武器!”厉喝声如同惊雷炸响!
行凶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高举的刀僵在半空。
“砰!”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并非对着要害,但精准地击中了男人持刀的手腕!
水果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丁茂捂着手腕惨叫倒地,瞬间被冲上来的警察死死制服。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程曜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膀钻心的痛。
他看着天花板刺目的灯光,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一位警察迅速蹲下检查他的伤势,语气沉稳:“程曜先生?你安全了。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到。”
程曜艰难地偏过头,看向警察,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谢……谢谢……”
“要谢就谢你女朋友,”另一位警察收起配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是她及时报警,描述了情况。她急疯了,快给她回个电话报平安吧。”
夏栀……
这个名字像一股暖流注入冰冷的四肢百骸。程曜闭上眼,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
*
警车的后座,摇晃颠簸。车窗上雨水如注。
程曜肩上裹着警察临时找来的干净毛巾,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卫星电话的信号似乎恢复了,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被瞬间接通。
“喂?程曜?!是你吗?!程曜!”夏栀带着哭腔的嘶喊几乎要冲破听筒,背景是邮轮引擎的轰鸣和海浪声。
“是我……”程曜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夏栀……我没事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电话那头,是长达几秒的死寂。
【太好了,他没死,这不是幻觉!】
“呜……呜呜……程曜……程曜……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她哭得语不成句,只剩下最原始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情绪宣泄。
“别哭了,笨蛋……”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疲惫,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警察来了……我没事……就是肩膀……被蚊子叮了一口……”
这拙劣的安慰却像有魔力。
电话那头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然后是带着浓重鼻音的、气急败坏的控诉:“骗子!大骗子!什么蚊子……咬死你算了……呜……”
【害得我提心吊胆,像疯子一样到处求人帮忙,程曜,你死一个看看!】
“不死,好好活着,反正我这条命归你,谁都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