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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拔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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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惹你了?”段争澜大步踏进院中,笑意盈然。

“不是说过不要一直在门口吹凉风吗,容易受寒。”

她熟稔无比地推过陈元旷的轮椅,将人往屋里带。

陈元旷还要回话辩驳,被段争澜一句“风里带灰,再这样我就不抱你了”给堵了回去。

“阿澜,”他低声问,“那今天可以吗?”

段争澜放开轮椅边缘,在他肩上试了试温度,“下不为例。”

“雁书说你今天心情不佳。”段争澜回身,朝门口挥了挥手。

雁书正在那里猫着腰听候指示,见段争澜提到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下去吧。”段争澜对雁书眨眨眼,“记得别让赛虎把盆打翻,它近日跟主人一样,都在闹脾气呢。”

她意有所指地勾了勾陈元旷的衣带。

他抿唇,想要偏过头去,却又舍不得全然不看她,只是微微偏转了角度。

段争澜将特制的机关打开,让陈元旷躺成一个更方便她抱下来的姿势。

好在当了晠国君主,段争澜的功夫也没落下,这才有办法把他一个成年男子抱起来。

……虽然也没挪多远,就是从椅子上搬到床上而已。

陈元旷揽住她脖颈,向下坠时,段争澜被他带得扑倒在床边上。

这人双腿暂时无法活动,但不妨碍其他地方灵活。陈元旷情急之下,将手臂垫在床沿,担心她磕着碰着。

不过段争澜自己也能控制力道,虽然倒下重了些,也只是轻轻撞上他的手。

唉,感觉有些凉,果然不能再在门口等她了。

段争澜保持着倒下的姿势,抱住他的手臂,紧紧偎着,试图捂热驱走这夜间风寒。

陈元旷蜷了券指尖,闷哼一声。

回暖得还挺快。

段争澜满意地直起身子,开始她今晚来此的正事。

“阳陵穴,承山穴……”她口中念念有词,一本正经地戳了戳陈元旷的小腿。

这次她记得可牢了,方才路上还默背来着呢。

记穴位简直比她少年时练剑记招式还要费劲,段争澜上回就忘了最后的几个穴名,尴尬之中一鼓作气,上手摸了个遍。

反正不管哪里,都是在身体上嘛。

“……阿澜要去梧国?”一直安静着任她摆弄的人终于出声。

陈元旷问完之后,将手背覆在唇上,又像是有些后悔的样子。

“如今已归入晠国封地,不算梧国了。”段争澜语调轻快,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行程。

她低下头,想要仔细观察陈元旷的表情。乌发垂下,如丝缎般散在两人之间。

“你不问我何时走?”段争澜轻点他下颌,提醒自己的夫郎好好将注意放在她身上。

“我不该问。”陈元旷又是那一副强忍委屈又不愿烦扰她的表情,声音闷闷的。

“阿旷不会以为,雁书报告只说一句你不高兴,不告诉我你烦心的缘由吧?”

“不想我走,对不对?”

段争澜强迫他与自己视线相交,非要从他口中撬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陈元旷轻叹。

当然不想。可这话在段争澜上早朝时、去陆审那儿之前,说过千百遍了。总是这般,她会厌倦的吧。

“就算你想让我快点离开,也没办法了。”段争澜翻身压上去,开始专心于将身下人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珠弄成满意的样子。

“至于明日之后呢……”

“我会把你关起来的。”她的唇角扬起一个恶意的弧度,“不许离开半步。”

就算是毒蛇又怎么样,她喜欢这样的,就养着。

大不了把毒牙给拔了。

——

段争澜对所有人放出的消息,都是去往梧国收拾残局,明日启程。

不过,她实际上的行程,大约只有贺同殊知道。

“把这批战马混入钺国,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段争澜踩下马镫,跃至平地,拍了拍战马的背部。

鬃毛油亮,养得相当好。

更重要的是……听她段争澜的号令。

“旬余即可。”贺同殊恭敬道。

贺同殊与温卓然、苍池不同,在随段争澜征战的过程中,终于认识到自己不适合前锋的位置,转而专攻后勤。

也要庆幸……是选择了这个位置,澜君才会独独来找他。

“澜君可否给一个信物?”贺同殊补充解释道,“以及号令它们的哨子,诸如此类。”

“你等一等,我回寝殿中取。”

梧国余党清扫的进程很快,段争澜算着时间,从边境将贺同殊接回,才返回王宫。

“宫中设宴接风,你回去收拾完入宫,会有人接引的。”段争澜在马车中端坐,张口叼下身旁侍女剥来的橘子。

这姑娘手极稳,即使在偶尔颠簸的车上,也保持着体贴的距离。

离开了小函,才发现外面根本没有雨。

段争澜大事已成,现下放松得很,想到小函毛手毛脚的样子,竟然还有点想念。

“是。”贺同殊掌中捏着段争澜临行前给他的骨哨,若澜君不问,他也不想提起。

在钺国的布局还需一些时间生效,他当然需要继续掌握动向,没有这么快交出去的道理,贺同殊安慰自己。

“澜君,您真的不考虑那些人吗?”贺同殊眼巴巴地望着她,虽说也成长不少,但跳脱的性子难改,拿腔拿调一会儿便受不了。

“还提,我都不想说你。”段争澜一个眼风扫过去,真是不省心,出使重要任务还想着给她物色美人。

“别跟小温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给后宫添人,多出来的俸禄补给,你给晠国出吗?”

“再有,本来在钺国就是保密行动,你跑去看人了,难免传出风声。”

段争澜恨铁不成钢。

贺同殊缩缩肩膀,表示认错,“可是澜君,后宫人也太少了些,我不说,其他大臣往后也会提的。”

贺同殊腹诽道,而且一个傻子一个瘸子,澜君难道是什么做善事的菩萨吗?

陆审也就罢了,他家在炎国是有名的首富,给澜君助力是明面上的事。

但陈元旷在南方做的事少有人知,何况贺同殊在陨星原见到他时,就与这人不对付。

凭什么他可以?行动都不便,怎么伺候好澜君?

“少说两句吧,换个王上你就知道瞎嚼舌根的下场了。”段争澜摇摇头,不打算和他计较。

王上归来,晠国宫中办了宴会,好不热闹。

段争澜与贺同殊并肩行入殿中,众人纷纷离座行礼恭迎。

陈元旷在下首,由于无法行动,在一众人等之间非常醒目。

“阿旷到我身边来吧。”段争澜指使雁书,越看越觉得这几日在外,人又清减了些。

雁书天天叫苦,没有澜君在,夫郎吃不下东西——看来不是瞎扯。

陈元旷眸光闪动,望着她与身后的贺同殊。

他也不知怎么了,如今的心境与当初长亭外截然不同。阿澜与姓贺的站在一起……起码看起来是相配的。

“怎么,在宫里关住这些天,人都迟滞了不成?”

段争澜本意是随意说些调侃的话,好消弭几日分别的距离。

不过陈元旷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好,只是浅浅应了一声,便垂下头去。

他的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了贺同殊手边。

贺同殊攥着的,是他很久以前给阿澜的骨哨吗?

陈元旷以为自己会马上出言刺探此事,如果换作以往,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可现在,他只是艰难地移开目光,什么也没有说。

虺蛇自愿拔掉毒牙,倘使它想讨好的主人不再需要,死期也就临近了。

——

“阿澜,阿澜……”

“怎么哭了。”段争澜伏在他身上,颇为新鲜地轻点陈元旷眼角的泪。

他不经常流泪,反正从小到大,她见到的次数少得可怜。

段争澜将指尖移至他额上的青筋处感受跳动,至于泪水……

她探出一小截舌尖,卷走了那点湿润。

有点苦。

“我不配……”陈元旷在她的抚摸下颤抖着,恍惚着呢喃。

“你确定要现在说这个吗?”

段争澜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他,明明是如此亲密的时刻,他的臂膀紧紧环抱着她,连松开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却在说这种话。

陈元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段争澜感受着心脏的搏动,忍不住想要作怪,让泪水涟涟的景象维持得久一些。

“那你不许抱我。”

“我说,放开。”段争澜一错不错地盯住他的表情,不愿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呃——”

果然,眼泪更泛滥了。

段争澜眨眨眼,陈元旷的手攥紧了铺上被褥,锦缎皱成一团。

陈元旷喘息着将头靠在她颈间,烛火摇曳,两个人头抵着头,就像两只毛茸茸的动物,在夜间依偎取暖。

段争澜踢了踢他的腿,嘴欠道:“我看这样,也许能让你快点站起来。”

谁知道这人目前的脾气简直难以捉摸,一听有关腿疾的话题,面色便沉了下去。

沉默片刻。

“澜君应该知道,心悦之事,与愧疚可怜不一样。”

段争澜挑眉,这种正经说教的语气,久违了。

她还是公主的时候经常听到,当时不懂,现在清楚得很——

他心里藏着什么事,要忍耐克制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话。

“所以?”段争澜坐直身子,离他更远。

“澜君不必顾及我,可以去寻旁人……”

……比如那个姓贺的。

陈元旷牙都要咬碎了,“澜君赐他的骨哨,是特配的尺寸,若要换做男子使用,我可以再打一副。”

原来是吃贺同殊的醋,在这里等着呢。

段争澜疲惫地揉了揉睛明穴,打算跟他解释一番。

但连日奔波,刚回来就身体力行地哄人,她也是会累的。

段争澜实在想先强调陈元旷的逾矩之处,“别想着指导我做事,你——”

“澜君,贺公子有急事禀报!”

帘外明显着急忙慌的通传声响起,是钺国的事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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