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糜姜 > 第36章 36 结幽梦

第36章 36 结幽梦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李小姐坐在矮沙发上抽抽搭搭地哭。

糜岭并不理会她,翻看书桌上几沓信纸,上面是姜瓷近来练的字,有照着报纸抄的报导,有杂志上的小故事,还有胡乱写的一些流水账,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睡到什么时候,糜岭几时回的家诸如此类。

有几张纸皱巴巴的,像是浸了泪又干了,他瞧着,仿佛心也被泪泡得发皱,揪紧着一阵阵牵痛。他拿笔圈出极标致好看的字来,写的不对的就改正在旁边,就这么翻了十多张纸过去,那一头李小姐终于止了哭。

他便抬头望过去,说:“李小姐,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李小姐愣了愣,随即叫道:“可是——可是我是你找了五年的人那!”

糜岭垂了头又去翻信纸,淡淡地说:“那么你一定记得那一晚的事情了。”

“对、对啊,我肯定……记、记得的,”她吞吞吐吐地,舔了舔嘴唇,“就是那件事吗,我怎么会忘,我留了封信给你,不辞而别,但……这都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什么原因?”

她见糜岭像是信了她的话,顿时有了底气,斟酌一番,正要开口,忽听糜岭又说:“你既然念着我,那必定留着我给你的信物,你现在带在身上么?”

她心头猛地一跳,咬了咬牙,道:“你也知道这些年不怎么太平,我与父母为了安宁点儿过日子,一直在搬家,路途中难免会丢失些东西,更别说军阀还会四处抢掠,那个信物……早就被抢走了。”

“是吗。”糜岭轻飘飘回了句话,再抬眼看了过来。李小姐不敢与他对视,任由他静静审视了良久,哽咽着说:“你信我,是真的。”

“想必外界一定有许多关于我的传闻,你随意一打听就能知道五年前的事情,可是,李小姐,我其实并没有给过什么信物,那封告别信也是子虚乌有,要说真有什么,我也只是和那人跳了一支舞。”

“什……你骗人!”李小姐脸上白了又红,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骂道:“你——你因为爱上了别人,所以现在故意地不承认!”

“我何必骗你,”糜岭站起身走到了书桌前面来,举了举手杖,“李小姐,你看到了,我的腿脚不方便,年纪又已三十过半,实在配不上你,更何况你也不喜欢我,对么?”

李小姐颤着两肩,默默无言。

糜岭又说:“我听说你伯父在为你征婚,我认识许多青年才俊,可以向你伯父引荐,为你挑个良人。”

她忽然泄了气,绝望地哀哭了一声,跌回沙发上,泣道:“伯父一定要我在上半年就定下婚事,可他带我去见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靠谱的,这不是把我往火坑推么!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你比他们好……假若不是伯父逼我尽早结婚,我何苦说谎骗你。”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望出去,李先生怒气冲冲走在前头,英嬅则慢一步跟在后面,两人已经进了院子。

李小姐忙拿帕子擦了泪,理了理衣服,再朝书房门口探一眼,已瞧见李先生与英嬅朝这儿来了。李先生脸色铁青,脚步蹬得震天响。她又细声哭起来。

这边糜岭起身去与他们二人打招呼,寒暄过后,说:“李先生,恕我冒昧,擅自把您侄女带了回来,在寺庙碰见她一个人,又下着雨,实在不好叫她独自待着。”

李小姐听糜岭袒护自己,抬眼紧盯着他背影出神。

李先生面色和缓了些:“原来如此,我与英嬅在寺庙四处寻不见她,吓了半死,以为她被拐走了!后来您的司机来传话,说她在您这儿,我只当是她发疯自己跑了来!她实在野得很,已经是结婚的年纪了,还一点不懂规矩!”

“说到结婚,”糜岭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进书房,“我有许多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给李小姐认识。”

“哦?当真?”李先生走进门来,坐到了李小姐身边。

英嬅没跟着,对糜岭说:“你们聊,我去看看小瓷好了。”

糜岭点点头:“我正好也想叫你来一趟,他这几天总说肚子疼,比之前还要没精神。”

“你带他去医院了么?”

“他不愿意去,闹得厉害,我再想想办法。”

“尽早吧,真的……拖不得了,上一回我跟你说过的……”

糜岭沉声道:“我马上去找你。”

英嬅便往姜瓷房里去。在走廊里,隔着老远她就闻到一阵辣子的味道,不知炒什么菜,呛得她打了几个喷嚏。寻到厨房,往里看了一眼,正遇到一个打下手的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出来,便拦住她问:“这是烧的什么?”

“辣肉面。”

“什么!这样呛口伤胃的东西,怎么能给病人吃!我的药方上不是写了,忌生冷辛辣。”

小丫头苦着脸道:“那该怎么样,我们做下人的也难!那一位闹着要吃,我们能不给他做么,少爷都降不住他的脾气!”

“是他自己要吃?”

“是啊,吃不到就又哭又闹。有一晚,非要吃一个什么‘是多皮里’的东西,好像是种西洋水果,闹着说少爷以前答应要买给他的,大晚上哪里去弄来?他哭了一夜没停,天塌了似的闹啊吵啊。天一亮,少爷马上差管家去买,买回来,他吃了一大盘!不过第二日就又不要吃了,一筐子那东西全给了我们,倒给我和姐妹们尝了回鲜!”

英嬅若有所思,又问:“那水果什么味道?”

“酸得很!”

“他平日里还吃什么?”

小丫头思忖片刻,说:“一大半时候都吃不下东西,一闻到味道就吐,偶尔有胃口,要不就吃没有味道的,要不就是酸的,辣的。”

英嬅登时呆住了,一阵心惊肉跳,又追问:“他睡得很多是不是?”

“可不是吗,有时候都叫不醒,少爷被吓了好几回。”

英嬅“啊”地轻轻叫出声来,立刻小跑着往房里去,推开门,姜瓷醒着,正对着天花板发呆。

“小瓷。”她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姜瓷迟钝地转头看过来:“英嬅姐姐,你与李先生一起来的么?你们来接李小姐?”

“对。”

“我听佣人说……小舅舅和她在书房里。”

英嬅轻手轻脚坐到床畔,问他要了一只手腕搭脉,道:“你别乱想,李先生也在,他们在谈给李小姐介绍对象的事情。”

“李先生还没到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在聊别的。”

英嬅有些急躁,扯了扯他手臂,在底下垫了个枕头,道:“先不说话了好吗,我给你诊过脉,再聊别的事。”

她深吸了两口气静心,一点点儿细细地去探脉象,照旧是杂乱无章的,可在这杂乱之中,间或有一两段尤为流利圆润的脉搏微弱地流过指尖。第三次摸到这幅脉象后,她猛然收回了手,一时间目瞪口呆。

姜瓷见她这幅模样,心口紧了紧,收回手臂藏进被子里,垂着眼睛低声说:“我要死了……对不对?”

“不,不是,你想错了。”英嬅欲言又止,瞥见了床头那碗酸梅汤,黑乎乎一碗,惊得叫道:“这是什么?药么?你……你可不能再喝药了!”

她起了满身冷汗,怪不得糜岭说姜瓷近来总是肚子疼,果真是她开的药喝出了事情,这下子她可成了罪人了!自己也是经历过这一遭的,怎么没有早点儿觉察!

她急得伸手要去掀碗,姜瓷一下子挣起来去拦:“姐姐干什么,这是酸梅汤,我要喝的!我要喝的!干什么不给我喝,我放在那儿等它凉了,要喝的!还我!还给我!小舅舅不给我喝,你也不给我喝,我都要死了,酸梅汤都喝不得吗!”

他越叫越高声,说到后面哭了出来,挥开英嬅的手,端着碗便往嘴里灌,喝得太急,呛得咳起来,一咳嗽,下腹便愈加坠痛,支撑不住,手一松,终究还是打翻了碗,汤水洒得被褥上全是。

英嬅赶忙拿手绢来擦,劝道:“不是,小瓷,你别急,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我自己的身体……咳咳……我自己知道,姐姐你走吧!”

她要来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他挥开她的手,满头的冷汗,身子一歪倒在床沿,又开始干呕。

“小瓷!”英嬅急急地握一握他的手,终于说:“你不是要死了,你是——是怀孕了!”

姜瓷身体一僵,脑袋里嗡地一声,瞪着泪眼望向英嬅,有气无力地说:“姐姐糊涂了么?还是在戏弄我?怀孕……你知道我在金园里……你说这种蠢话干什么!”

“我骗你做什么,我是生过孩子的人,我能不知道?呕吐,胃口不好,喜欢酸的辣的,还嗜睡,我刚刚摸你的手,你身上比一般人烫,全都是怀孕的症状。你近来肚子疼……怕是喝药喝坏了。”

姜瓷听了,心口一窒,只觉天旋地转,小腹又是一阵凌厉的坠痛,像有什么要从肚子里流出来了。他呆了一呆,霎时心绪翻涌,一手捂心口,一手捧肚子,痛得呻吟出声,只觉一口气吊在喉咙升不上来,眼前涌上来一波又一波的暗色。

英嬅大惊失色,扶着他问:“小瓷,你怎么了,你肚子痛么!莫不是——”

他风箱似的粗喘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不……小舅舅生、生辰那天晚上……我们……”

英嬅即刻明了,叫道:“这……这更是不好了!你现在痛得厉害么!”没等姜瓷回话,她已经把手摸进被褥下,指尖蹭到一点儿湿濡,随即掀了被子一瞧,床单上已沾染了些许血迹。

她一阵头昏:“不行,我得去叫糜岭来,这个孩子可能要保不住了……我这就去药房抓副安胎药来,你等着,我这就去!”

可她还未起身,姜瓷猛地一把攥住了她手腕,不知道一下子哪儿来这么大力气,竟铁钳似的箍着皮肉。她挣了几下都没挣脱。

“不要……先、先别跟他说,求你……”

“姜瓷!”

“保、保不住,何必告诉他,假如他喜欢孩子,岂不是叫他伤心……咳咳咳……保得住的话,如果他不要这孩子……打掉……事情传出去只会毁了他的名声,他以后还如何结婚,”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头往边上一偏,松开了英嬅,“总归正反都叫他为难,求求你,姐姐,求你……别声张……”

英嬅瞧一眼手臂上被抓出的血痕,也不觉得痛,含着泪沉默片刻,道:“这件事先暂且……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我必须走了,我去给你抓药!你等着我,你暂且忍忍!”

她跑出去,一口气到大门口,却撞见糜岭和白医生站在门廊下说话。她着了慌,想着假如被白医生知道了,告诉周盛业,不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冲动之下,奔到白医生跟前大喝一声,指着白医生骂:“你这伥鬼怎么会在?来干什么!”

白医生一头雾水:“糜先生请我来的!”

糜岭也不知其中原委,叫了她一声,说:“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他哭了,是不是在哭?”

她回过身来,一双眼睛瞪得血红。糜岭看了心头一紧,不需要再听她说什么,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回了屋子里,一边叫着姜瓷的名字一边又喊来人。白医生也跟着他往里跑,英嬅拦了一下,被他一把推开了。

她踉跄扶住门柱,急得跺了跺脚,想着还是去抓药要紧,随即朝屋子里喊:“老李!老李!你快送我去药馆!老李!”

李先生原本和糜岭说完了话,在客室喝茶,听到动静,马上奔出来。李小姐跟在身后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先生道:“少打听!安分待着去!”

李小姐咬牙切齿叫道:“谁稀罕打听!不说便不说!”她回到客室,听着外头乱哄哄地闹腾,还是忍不住起身去瞧,看见走廊里几个佣人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实在好奇,便追着其中一人的脚步到了姜瓷房门前。

门虚掩着,往里看,床上并没有人,有两个老妈子低眉垂眼伏在床畔收拾被褥,扯下来的旧床单上赫然一小团血渍。

她吓了一跳,正要收回视线,忽然听到糜岭的声音,矮沉又沙哑,在说:“小宝,先别睡,你看着我,看我一下。”

她循声望去,糜岭抱着姜瓷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姜瓷身上裹着一条薄毯,只露了小半张脸,歪头靠在糜岭肩上,又掩住了一部分眼睛,更瞧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模糊的一抹惨色。

她没听到姜瓷回话,但糜岭又出声说:“别哭宝宝,不会有事,不要紧,很痛么,舅舅给你揉一揉,很快就好了……不会的……”

一番话像是他说来安慰自己的。

李小姐抿了抿唇,把门推开了些再往里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